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一九二


  眾人始料未及。和言溯一樣有重潔癖的裡德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攔在言溯面前,低聲警告她:「現在只是嫌疑,還有待查證。」幾個員警立刻上來把她拉去一邊。

  言溯平平靜靜,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緩緩擦去臉頰上的髒東西,拭了一兩下,道:「我去趟洗手間。」

  他立在洗臉池邊,有條不紊地沖洗完畢。一低頭,手心不知何時多了滴血。他不言不語,抽了紙巾擦乾右耳,把帶血的紙揉成團丟進紙簍。

  腦子裡回想著歐文的很多事情,他們很早就認識,和甄愛有關的,歐文也說過很多——

  「S.A.我有一個小妹妹,遇到了密碼難題,幫個忙吧?」

  「不管她是對是錯,我都會盡職保護她。」

  言溯關上嘩嘩的水龍頭走出去。

  律師立在審訊室外和萊斯交涉,言溯熟視無睹,推門進去:「我不需要律師。」

  萊斯如獲至寶,立刻和妮爾以及洛佩茲進去詢問言溯,其他特工則在外邊看著。

  言溯走進去,拉了椅子,背脊筆直地坐下。

  萊斯抱了紙盒放在言溯面前:「這是在你家裡找到的相關證據,希望你能配合。」

  言溯看都不看:「萊斯行政官,心理施壓對我沒用。尤其是FBI這種用爛了的空盒子手法。」

  萊斯吃了個閉門羹,不快地把紙盒推到一邊,剛要開始詢問,言溯先看向他。

  暗柔的燈光在他眼中映著淺淺的光澤,透著說不清的涼:「在你們詢問之前,我想聽歐文身上的監聽器錄音。」

  萊斯想也不想:「不行。」他知道,詢問最忌談條件。

  言溯落落坦蕩站起身:「我需要律師。」他頭也不回往外走。

  三人對視一眼,妮爾立刻沖他的背影道:「可以。」

  很快,設備拿過來了。

  打開前,妮爾解釋:「沒有甄愛,她總是自己拆掉監聽設備;歐文偶爾也會關掉,但這次他沒有。」

  言溯不言。

  錄音打開,鋪天蓋地全是呼嘯的風聲和海浪,歐文極低地輕呼:「Ai,小心!」

  「沒事。」這是甄愛的聲音。

  「沒料到你速度那麼快。反應敏捷。」

  「是嗎?」女孩的聲音帶了一絲興奮,一點兒不像逃難的孩子,可下一秒提到了某人,就低落下來,「S.A.還總說我慢呢。S.A.……嗯……S.A.……」

  她不經意間重複他的名字,三遍,一遍比一遍輕柔,一遍比一遍想念。

  言溯靜靜聽著,眼神幽深專注,臉頰始終淡漠冷清。

  「呵,」歐文似笑非笑,「你畢業時,我們帶你去遊樂場,他打地鼠還沒你快。」

  這句話沒什麼安慰,甄愛似乎更難過了,聲音小得像蚊子:「歐文,我想S.A.了……明明都沒有分開多久。」

  言溯不言不語,碎發下的眼眸深邃得像夜裡的海,平靜而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緒。

  「歐文,他會找到我們嗎?」

  「會。」

  「你來和我一起好不好?」

  「……」很長時間內,沒有人聲,連呼嘯的海風都沒了。

  良久,歐文呼吸沉沉,很粗很重:「Ai,我其實很喜歡你頭髮束起來的樣子,很漂亮。」

  可這個時候,甄愛沒有回應。

  接下來仿佛世界都安靜,沒有一絲聲響。眾人屏氣聽著,突然,一聲尖銳的慘叫撕裂了安靜:「啊!」

  女孩兒的尖叫,淒厲又悲哀。

  是甄愛。

  聲音戛然而止。

  言溯頭上綁著繃帶,映得俐落短髮愈發烏黑清秀,也襯得受傷後的臉龐愈發蒼白。

  俊俏的臉上再也沒了數天前,帶著他的「學生」給罪犯畫像時的溫潤神色,聲音也不再清雅,而是沉沉如水:「歐文的葬禮什麼時候?」

  妮爾猶豫片刻:「CIA發現了一些別的東西,而且歐文數度違反規矩私自查取機密,他不能以軍禮下葬。所以……」

  言溯不語,想起歐文舉著槍死死立著的樣子。

  外邊有人敲門,說有封信寄到警局,收件人卻是S.A.YAN。

  其實不是信,而是一張相片沖印紙,黑漆漆的,什麼也沒有。

  洛佩茲等人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意思?」

  妮爾蹙眉:「密碼?信號?」

  言溯盯著那片漆黑,看了幾秒,懂了。

  他很長時間內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抬起手指,一下,一下,戳那塊黑色。

  「甄愛……她在這裡。」

  面前三人愣住,不可置信;妮爾瞪大眼睛,足足愕了好幾秒:「什麼?」

  「她,被關在黑屋子裡了。」言溯深深低下頭,拿手遮住眼睛。

  他記得。

  甄愛曾無所謂地說:「小時候,一不聽話,就被關黑屋子。哼,有什麼可怕的,我都習慣了。」

  習慣了……

  他知道,甄愛不會哭,也不會尖叫。她會很安靜,很沉默。

  而他,手指撫著那片黑暗,心像是被重錘狠狠一擊,沒了聲音。

  言溯平靜抬眸,看向審訊室牆上的玻璃,上面有一層他的光影,薄薄的,模糊而微涼。

  他眼睛的輪廓太深,以致眉毛下只留了一汪深深的陰影,黑漆漆的。

  頭上的白色繃帶格外顯眼。或許是綁得太緊,言溯頭有些疼,像被一雙鐵手緊緊攥著,耳朵嗡嗡直響。

  他看不清自己的臉,驀地想,毀掉它,換一張也不錯。她應該不會介意他的容貌。如果,這次他還回得來……

  萊斯坐下,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的目光緩緩聚焦在萊斯臉上,那是一張懷疑卻認真的臉。

  對視幾秒,萊斯覺得不管如何,審訊的畢竟是病人,為了保險,問:「S.A.YAN,你現在說的話都是在清醒狀態下嗎?」

  「是。」他看上去很配合。

  「迄今為止,死亡和消失的人,你都認識或見過?」

  「是。」

  「蘇琪死亡現場的槍支上為什麼只有你的指紋?」

  「為了自保,我當然會奪槍。她手上應該塗了膠水,但被福馬林腐蝕了。」這麼一看,他其實沒那麼配合,而且腦子轉得相當快。

  萊斯預感到不會輕鬆。雖然言溯的腦子被撞了,但思路清晰敏捷得可怕。

  洛佩茲接著問:「傳送帶呢?」

  「蘇琪撞開的,我想去關,關不了。」

  妮爾抬眉:「所以你當時試圖救一個想殺你的人?」

  「你們做員警的很清楚。」

  即使員警追捕在逃的人,也會儘量不殺死對方。

  「蘇琪為什麼要殺你?」萊斯補充。

  「這應該由警方調查。」言溯有條不紊。

  萊斯被他堵了,換個說法:「據我們所知,性幻想案發前不久,蘇琪去過你家?」

  「對。」

  「幹什麼?」

  「問Holy Gold俱樂部的事,讓我幫忙找幼師小姐和米勒先生。」

  「5位受害者中的兩位?」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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