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
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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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愛驚得面色煞白,光速扭過頭去,拼命往後縮,可他抓住她腳踝一扯,把她再度拉倒在他身下。「你敢!」甄愛尖叫,「伯特!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笑,語氣像鬥嘴。 「我殺了你!」 「我倒認為你不會捨得殺我。」伯特笑容更大。 甄愛怎麼用力都推不開,氣得眼睛紅了,止不住的恐懼像冷空氣侵襲到四肢百骸。 他見她氣得發抖,又不忍,哄小孩似地抱住她的頭,在她耳邊喃喃,聲音竟有些柔弱:「Little C,別動!就一下,乖!我怎麼會傷害你?但我現在很難受,不要把我推開。好不好?」 甄愛一懵,皺眉嗚咽著推他:「我不要!你走開!」 他摁住她的肩膀,眼神失控,不知是警告還是談條件,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知道嗎?我不想強迫你。所以一人讓一步,你乖乖的,不要推開我,好嗎?」 她始終默然,一聲不吭,仿佛沒有任何情感,只是一個娃娃。 可對他來說,全世界,只有她不是娃娃。 甄愛惡狠狠瞪他,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憤怒地拉下裙擺滾去角落。 「好啦,別生氣了。」他湊過來哄她,「我都沒碰你。」說得還很遺憾。 「你滾!」她掀開他的手。簾子前邊,K聽了,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不滾。」他慢悠悠的。 甄愛氣瘋了,正想跳起來抽他,空曠的原野上突然傳來三聲尖銳的汽笛,前一聲長而緩,後兩聲短而急,甄愛一下驚起,這聲音是…… 她猛地翻坐起來,趴著窗子往後一看,不正是他嗎? SUV從斜前方過來,瞄準車腰直沖;行駛角度剛好交錯,即使是K刹車打方向盤要避也來不及。 「C!!!」 眼見那輛厚重的SUV猛撞過來,伯特條件反射撲上去攬甄愛,想把她護在懷裡;甄愛愣了,有些不忍,卻在極短的時間內一狠心,猛地推開他,卷著被子拉門滾了下去。 盛夏已過,秋意淡淡。 茂盛又初見衰敗的原野上聚了多輛車,警燈閃爍。現場拉著長長的警戒線,各路人馬進進出出。沒人傷亡,卻引來了CIA和FBI的精英。 FBI認為最近發生的惡性虐殺案,言溯是頭號嫌疑人,甄愛是他的學生,關係密切。 CIA則比較狡猾,說甄愛因為指證連環殺手,參加了證人保護計畫,其實是普通學生,最近在普林斯山的地下工廠做實習調查。 周圍忙忙碌碌,言溯挺拔又孤獨地立在撞成廢鐵的兩輛車前,面色沉默而冷清,腦子運轉得有條不紊。 能讓甄愛一聲不吭離開莊園的,只有蘇琪背後的神秘人,伯特。 被撞的是伯特的車,斜插而來是歐文的。可,他們消失去了哪裡? 言溯繞著被撞的車走了一圈。 後門開著,車內座椅全放倒,地上一塊撕碎的裙角,他再熟悉不過。只一眼,竭力平靜的心像被誰撕開一道大口子。 裙子是他買的,今早親手給她穿上,那時,她在他懷裡咯咯笑,仰著腦袋轉圈圈。 此刻,碎布之上粘著陌生的濁液,屬於男人。車廂裡縈繞著淡淡的雄性腥味,像原始動物用體味彰顯身份劃分領地,又像在宣告對女人的佔有。 言溯心一凜,仿佛撕裂的傷口被倒上冰。他神色依舊,擔心甄愛有沒有受傷;更擔心她有沒有哭。 特工們在一旁交流想法,初步推斷有人劫持了甄愛,特工歐文雖然中途攔截,但很可能被一起抓走了。 言溯目光掃向四周,荒原,山丘,海灣。 歐文並非突然出現,而是一直獨自暗中跟著。這兒距離伯特把員警甩開的地點很遠,他追車那麼久,為什麼選在這個地點撞車? 他望向遠處隨風搖擺的灌木叢,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突然奔跑過去。 叢林落葉,無盡的奔跑,海闊天空,熟悉的山腳,嶙峋怪石,海風,他從陡峭的海邊懸崖滾落下去,浪濤拍岸,風卷沙石,盡頭是那半壁山岩,整整齊齊削掉了一塊——當年Chace自殺爆炸的地方。 就是這裡,隱蔽的林中海灣,怪洞極多,處處連通,易守不宜攻。 身後的特工和員警們已追上來。 「歐文帶著甄愛躲在這附近。」言溯肯定地丟下一句話,再不多說,鑽進附近的山洞裡。 走了幾個山洞,徒勞無獲。萊斯開始懷疑言溯的判斷,將要命令撤人時,言溯的目光卻落在海水線上的一塊巨石上。從崎嶇的石上走過去,轉過彎,能容納兩人的洞口赫然眼前。 外邊是海洋,這個地點果然奇佳。 裡德有了某種預感,警惕地掏出槍,打手勢招呼大家過來。等待的間隙,一扭頭,言溯空手進去了,寥寥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沒。 彎彎繞繞走了不知多少米,光線越來越暗。言溯漸漸放緩腳步,調整眼睛的適應力。屏氣傾聽,黑洞裡沒有任何聲響,隱約只有遙遠的滴水聲和漏風的輕嘯。 他指尖點著牆壁,一步一步繼續往裡,面前越來越黑,某一刻,迎面撞上一個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對著他的眼睛。 言溯靜靜的,白皙而清俊的臉上,表情並不清晰,模糊進了陰暗的背景中。 對面,槍的主人,是歐文。 歐文舉著槍,手臂端直,那樣筆挺而莊嚴地立著脊樑。面容硬朗而堅毅,可一雙灰藍色的眼眸徹底渙散,沒有絲毫的光彩。 身後的手電筒追了上來,強光從他的瞳孔劃過,沒引起任何生理反應。 言溯無聲地,深深地,蹙了眉。 良久,退後一步。 一束束更多的手電筒光照射進來,把狹窄的洞內變成白晝。 身材高大的歐文,右手搭在石壁凸起上,保持著舉槍瞄準的姿勢,一動不動。 石壁上無數彈坑,他被打成篩子,衣服上沒有一處不被血液浸透,地上的猩紅色像毯子一樣鋪開,紅得像花兒。 在場之人倒吸一口冷氣,沒人能想像當時的慘烈。 即使血液流盡,子彈打光,他依舊站得筆直,戰鬥到最後。仿佛不管誰來,他都要堅定不移地保護他身後的人。仿佛再來一個人,他依舊可以醒過來開槍。 那麼一張年輕而帥氣的臉,寫滿了平日裡少見的兇狠與決絕。 言溯定定和他空洞的眼睛對視,他茶色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深刻的沉痛,耳畔回蕩起歐文曾經說的話:「拼盡全力護她安全,即使殉職也在所不惜。」 那是冬天,當時那麼簡單的一句話,到了秋天,他用如此悲壯如此慘烈的方式兌現。 幾平米的空洞裡,再沒有別的人影。 沒有甄愛…… 他心裡原本存有最後一絲僥倖,期盼歐文救走了甄愛。 直到這一刻,言溯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一種深徹肺腑的可怕,像寒冷,疼痛又潮濕,一點一點浸潤到血脈——甄愛,真的不見了。 竟然就這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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