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一七七


  蘇琪裝好了槍。死一般的寂靜後,竟笑了:「真聰明。知道嗎?我小時候最大的願望是當員警,可現在,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員警。」

  她輕輕地囈語微笑,帶了刻骨銘心的憤恨和痛苦,「從小到大我都是家裡的好孩子,上最好的大學,幹最好的工作,從沒做過壞事。我曾經是多麼驕傲又自尊的人,卻被他們當工具娃娃一樣蹂躪。作為特工,我受過專業的虐待訓練,可那裡摧毀了一切。一天一天沒日沒夜。煎熬永無止境,想死都不行!」

  她聲音顫抖,咬牙切齒,「我為保護這個國家的女人和孩子奉獻了一切!可我最絕望無助的時候,這個國家,沒有一個人保護我!」

  「不對,」她又笑了,像個瘋子,「那些折磨我的人正是這個國家的精英,或許我還曾保護過他們呢!你們說,可笑嗎?」她眼睛裡笑出一絲淚花,轉瞬即逝。

  多可笑啊,在那個永無天日的地方,沒人來救她。她曾發誓,如果誰救她出去,她會從此跟隨。可放她走的是Boss,那個戴著黑色假面從不碰她只在一旁觀賞的沉默男人。

  她回到平凡的生活,可一切天翻地覆,接觸撫摸親吻性愛,所有於她都是陰影。

  她的身體,她的精神,她的信仰,飽受摧殘。

  心徹底冷了,冷到米勒用幾年的時間守她護她愛她,還是熱不起來。

  她或許還愛米勒,卻恨他沒能成功拯救她。而她腦子裡想的最多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無數次,他欠身湊近她耳邊,嗓音好聽又蠱惑:「Susie,痛就叫出來。」

  那些不見天日的日子裡,只有這麼一個男人與她交談,看她流淚。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不爭氣地患了斯德哥爾摩症。

  甄愛聽了蘇琪的話,能夠想像她經受的煉獄。可有件事她無法理解,以致一直沉默的她忍不住發聲:

  「蘇琪,有一點我很奇怪。你受到了非人的待遇,可為什麼你不去報復傷害你的男人,而把同樣的痛苦施加在無辜的女人身上?更讓我無法理解的是,你和當初傷害你的人成為同夥了是嗎?因為這一點,我雖然同情你,但無法理解你。」

  蘇琪再度被她戳中痛處,爆發大吼:「沒有經受過我的慘痛,你就沒資格教我怎麼做,也沒資格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甄愛或許有資格,但她無心和她爭辯。畢竟,蘇琪的過往無法想像。

  蘇琪說話的功夫,不忘靠近獵物。而她說話的間隙,言溯沒閑著,在架子上找到一根扁平的木條和量杯,把杯子倒立形成支架,放上空心球。佈置完對甄愛使了個眼色。

  甄愛心領神會,順著蘇琪的方向潛到她旁邊,刺激她:「蘇琪,我猜,你對支配你的那個人產生了複雜的感情。」

  蘇琪怒了,這次聽到甄愛近在咫尺的聲音,立刻轉過去把槍對準她。

  甄愛瞬間閃開。而言溯立在直角上,瞄準蘇琪的手,單手一記高爾夫揮杆!

  蘇琪餘光裡察覺到不對,來不及轉身,空心鐵球擊打過去,準確無誤地撞上她的手腕。

  巨大的力量讓蘇琪痛呼一聲,手槍墜地。

  甄愛瞬間撲上去搶到手槍,蘇琪跪身要摸腳上的槍,黑漆漆的槍口已對上她的額頭。

  甄愛靜靜看她:「手舉起來,不要動。」蘇琪惡狠狠回瞪她,但照做了。

  甄愛低頭去卸她腳下的槍,蘇琪看準時機,抬手就要扭她,沒想甄愛早預料到她的意圖,飛速抽出她腿上的槍。另一手抵著她的腰,扣動扳機。

  「砰」一聲槍響,蘇琪渾身僵硬,臉色發白。

  可沒有痛感,低頭一看,並沒受傷。子彈穿透了她的外套。

  甄愛是在給她警告:「我說了不要動!」

  蘇琪這才知甄愛不像她想像的那麼柔弱。她的臉色難看起來,看仇人似的,恨不得把甄愛吃掉。

  甄愛陸續拆下她身上其他裝備,站起身,讓她起來。

  蘇琪不甘心地看了甄愛身後的言溯一眼,竟有心思稱讚:「S.A.先生,球技不錯。」

  言溯沒理。

  她哼一聲:「S.A.先生,我在holy gold俱樂部見過你這位小女朋友,她沒你想的那麼好。」

  言溯不鹹不淡地看她:「放心,我比你瞭解她。」而甄愛淡淡的,沒有任何表情。

  蘇琪一梗,見他們倆這麼互相信任,神色複雜,不全是恨。

  言溯不肯碰蘇琪,甄愛也不想和她有身體接觸;於是,蘇琪在甄愛的槍口下,乖乖轉身走在前面。沒幾步,頭不回,手卻朝後面伸過來。

  她袖子裡還有只袖珍槍!

  言溯不曾鬆懈,反應極快地抱住甄愛閃進旁邊的走廊。甄愛立即朝蘇琪開槍。子彈打得架子上的東西亂飛。

  袖珍槍只有一枚子彈,蘇琪抓住機會立刻跑開。

  不料她沒看清路,一腳踩在高速滑動的金屬傳送帶上,纏進帶上的固定鐵鍊裡,人被拉倒在帶子上快速地被拖走。金屬帶的盡頭是高濃度的福馬林池。

  言溯很快找到傳送帶電源,可開關鬆動了,電源怎麼都關不上;

  甄愛追著蘇琪過去,見了這情況,第一反應竟是撲上去扯住蘇琪的手想把她抓住;可那傳送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陡然間加大馬力,硬是拖著蘇琪和甄愛往池子過去。

  金屬傳送帶徹底失去控制。言溯一回頭,見到這種場景,立刻飛身抱住甄愛的肩膀,用腳腕勾住旁邊的架子。

  傳送帶挪動幾釐米,將三人拉成直線,一寸一寸繃著,停住了。

  一秒又一秒,帶子上巨大的機械力量迅速聚集到三人身上。

  蘇琪的腳纏在帶子上,發動機的馬力拉扯著她的腳,像受著分屍的極刑,要把她活生生撕裂。可無論她怎麼努力,繩索都掙脫不開。

  甄愛雙手死死拉著蘇琪的手,兩人的手臂都抓得紅白紅白的,破了皮。

  至於言溯,他僅憑腳踝勾著架子,抵抗著整個傳送帶發動機的力量。

  機械的力量就連手腕都難以承受,更何況是腳踝。不出十秒,他的額頭就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壓迫在他身上,撕扯著他的腳腕,挫骨撕皮般無法承受的痛。

  下頜都咬合得緊繃起來,可他仍沒有半分鬆懈。

  幾秒鐘,蘇琪的腳被生生拉脫臼,痛得死去活來。她見甄愛臉色蒼白,指甲都摳進她肉裡還不鬆手,不可置信:「為什麼要救我?」

  甄愛使了全身的力氣攥住,疼得沒有多餘的力氣理她,可心疼言溯,不免又氣又恨:「我不想救你,我要把你交給員警。活的!」

  蘇琪愣一秒,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奇怪的笑。

  發動機的力量迅速堆積,言溯緊緊蹙眉咬著牙,臉都白了,卻還以驚人的毅力支撐著,雙手死死攬著甄愛,腳腕也沒有半點鬆開。

  就連特工蘇琪都驚訝他的耐力,他沒有半分懈怠,但滿滿當當的架子鬆動了,搖晃一秒,傾斜,一下子整個斜歪歪地倒下去。

  瞬間,幾十排儲物架像多米諾骨牌,連鎖著霹靂啪嗒地震般倒塌。盒子,紙張,器具,稀裡嘩啦地響。世界都坍塌了,滿空間翻滾。

  三個人陡然失去支撐,飛速朝池子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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