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一七二


  甄愛不知道言溯為什麼不肯說,可她猜得到他又是犯傻氣了,認為有些話不能說,所以寧願大家更加懷疑他也沒關係。她低下頭,心有點疼。

  眾人討論一會兒後,沒有最終定論。言溯說有事,帶甄愛先離開。

  萊斯望著他離開,眯了眼:「你們難道沒發現,我們的分析一直被他牽著走?」

  其他人沉默,都不吭聲。

  萊斯道:「他說神秘人和『兇手』蘇琪是老師和學生。可你記不記得,言先生剛來的時候,是怎麼介紹他身邊那位小姐的。他說,她是他的學生。」

  淩晨三點,甄愛工作完畢,整理了實驗器材,像往常一樣準備在實驗室休息。脫下白大褂順手往口袋裡一摸,言溯給她的鑰匙涼涼地躺著。

  他家的鑰匙似乎給了她一種神奇的歸屬感,她捏著小鐵片想了想,穿了外套走出去。

  想回去言溯的城堡,這樣,明天早上就可以和他一起吃早餐。

  甄愛從地下出來,從森林裡這片廢棄的社區穿過。

  月光下,殘破的建築發出陰白色的光,有點嚇人。她卻早已習慣。

  她走在落葉深深的林子裡,抬頭望天,夏天的星空很燦爛,像靜謐又高遠的夢境。淩晨的風也清涼,前邊黑漆漆的樹旁,她的車邊還停著一輛車。

  是歐文。她給他說,她會一直工作到明後天,讓他不用守。現在出去是臨時起意,沒想他始終在外面等。甄愛有些歉疚,跑去車邊,敲敲玻璃:「歐文。」

  車窗落下來,歐文面容安靜,看不出疲勞的跡象。

  她彎著身子:「不是說讓你不用守著我嗎?」

  歐文笑笑:「你看,你還不是突然想出去?」

  「去城堡嗎?」他問。

  甄愛略微臉紅,低頭「嗯」一聲,捋著頭髮走去副駕駛。

  一路上兩人都沒話。

  不知不覺中,歐文的話一天天越來越少。以前是她沉默,現在她開朗了,他卻不說話了,像兩人掉了個兒。汽車駛離森林,走上黑夜中的高速路,甄愛沒話找話:「蘇琪抓到了嗎?」

  「沒有。」這不是歐文的職責範疇,但他也在關注。

  甄愛哦一聲:「事情過去不到兩天,沒那麼快。」

  歐文望著車前燈投下的燈光,微微眯眼:「她做了十年的特工,CIA的處事方式她最清楚。不會那麼容易被抓。」

  「歐文,以你的經驗看,蘇琪她還會繼續殺人嗎?」

  「通常來說,會。」他從後視鏡裡看見她緊蹙的眉心,「Ai,你在擔心?」

  「沒有。」

  「擔心S.A.?他不會有事的,有人守著他。」

  甄愛一愣,守著?言溯被監視了。「他們在懷疑S.A.?」

  「我不知道,」歐文說,「不管懷疑與否,S.A.都不可能是幕後兇手。這是一個講證據的國家,你不用擔心。」

  的確,懷疑不能說明任何問題。甄愛想起當初趙何的案子,心裡安穩了些,又看向歐文堅毅沉穩的側臉,永遠耿直而忠誠,不管是對她,還是對這個國家。

  她扭頭望窗外黑色的原野,不說話了。

  半小時後到城堡,堡裡亮著微弱的夜燈。

  門前有一盞路燈,光束裡飛舞著夏天的小蚊蟲。

  歐文送她到門口,她困窘地從兜裡拿出言溯家的鑰匙開門,他並沒說什麼,甄愛有些尷尬,邀請:「歐文,太晚了,你住在這裡吧?」這話一說,女主人的姿態更明顯。

  歐文婉拒,說送到這兒就放心了。

  她進屋,關門前四處看看,看不出有人監視的樣子,或許是她看不出來罷了。

  甄愛輕手輕腳上了二樓,Isaac把小腦袋埋在羽毛裡睡了,她微微笑,沿著長長的走廊去言溯的房間。心裡想著他安然睡覺的模樣,半路卻看見二樓的書房亮著燈。

  還沒睡?甄愛過去,輕輕推開書房門,想偷偷看他,可出乎意料沒人。

  書桌上放著5張照片,內容分別是熄滅的蠟燭,木架的沙漏,枯萎的鳶尾花,四色的地球儀,喝剩的紅酒。

  甄愛想起蘇琪說過,幼師和作家的家人發現了不屬於他們的沙漏和地球儀,看來另外這幾樣是留在其他受害人家裡的。

  才拿起照片,書房門被推開。

  下一秒,言溯出現在門口,裹著睡袍,端著託盤,盤上一小碟三明治,一杯燕麥片,一小碗水果。原來是去做宵夜了。

  一去一回,書房裡多了一個甄愛,言溯微笑:「這麼晚過來不累嗎?」

  甄愛搖搖頭,摸著兜裡言溯家的鑰匙,心裡很有精神。這是前天從警局離開時,他交到她手心的。這樣,她任何時候進他家都不用Marie來開門。

  就像此刻,深更半夜,她想來就來,像回自己家。

  淩晨的夜,書房裡燈光溫馨又明亮。

  「今天有時間,不用工作?」他把盤子放在書桌上。

  「不是,我早上再走。」甄愛說完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幾個小時就天亮了,她還特意跑來看他,真是……

  言溯繞到桌子後邊,拉她坐到自己腿上。甄愛沒被他這麼抱過,感覺像被抱著的小孩兒。她有點羞赧,但更覺親昵,往他懷裡靠了靠。

  這一靠,不經意間蹭開他的睡袍,手臂的肌膚貼在他光露而微燙的胸膛。她心弦微顫,卻假裝沒察覺,別過臉去指桌上的照片:「怎麼還在看這個,有別的意思?」

  言溯環住她的腰,下頜抵在她的肩膀上:「可能是序號。」

  「序號?」她來了興趣,把照片捧起來。

  順序已排好。言溯手長,拿過燕麥片,舀一勺送到她嘴邊,她含住,咕噥,「蠟燭難道是數字1?」說完自己都不相信,笑太簡單了。

  言溯道:「我也認為是1.」

  甄愛詫異地挑了眉:「真的?剩下的,嗯,沙漏有兩截,是2;乾枯的鳶尾花3個花瓣;地球儀用的4色定理;紅酒……」

  他把藍莓遞到她嘴邊:「目測有5毫升。」

  甄愛張嘴一咬,牙尖輕輕蹭過他的手指:「接下來會不會有6,7,8,9?」

  言溯沒回答,他垂眸看一眼抽屜裡的琵琶和鸚鵡螺,悄悄把抽屜關上。

  Ai,不會的,最後一個是數字7。一切,他已明白。

  荷蘭畫家烏馬提斯·奈尤畫過一幅虛空派靜物畫,沒有名字,大家習慣叫它:琵琶與鸚鵡螺。畫裡不僅有琵琶和鸚鵡螺,還出現過沙漏,地球儀,紅酒,蠟燭,乾枯花草,骷髏……

  虛空派靜物畫的有趣之處在於每個物體都有特定的含義,大都代表時光飛逝,生命虛空,死亡降臨。

  言溯收到的琵琶,意思是:英年早逝。背後刻了一個小加號,那不是符號,而是中國古時的記數方法,數字7。他早料到自己是神秘人的目標。看到蘇琪提供的照片裡的沙漏和地球儀時,他就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至於甄愛的鸚鵡螺,代表著稀有的完美和永恆。

  7是宗教裡天人合一的完美,十字架是獻祭儀式。之前死去的5位死者,全是祭品。言溯就是這個案子裡第7個祭品。

  殺了他,神秘人會迎接回他心中代表完美和永恆的鸚鵡螺。

  一切都是為了得到甄愛,得到他心中的完美和永恆。

  將死的第6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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