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一五四


  「是嗎?」亞瑟淡笑,「實話告訴你,剛才我最後一次見她,她被我做到昏迷,一絲不掛地睡在浴缸裡。」

  言溯微咬下頜,眸光極淡地閃了閃,臉上卻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情緒。

  「浴缸一直在放水,我離開時,水已漫過她的身體,現在應該漫過了她的嘴唇。啊,她的身體和嘴唇,」亞瑟微微闔眼,「嘶」一聲,極盡陶醉,「很柔軟很虛弱,讓人不能自拔。」

  言溯側頭,視線平靜無波,淡淡落在他的臉上。

  亞瑟也扭頭看他,挑釁而較量,「那種味道,你知道的。只可惜,你再也嘗不到了。她馬上要淹死了。」

  「你撒謊。」言溯肯定地下結論,卻避開了亞瑟刻意刺激他的部分,「你不會殺她。」

  「我不『想』殺她。」亞瑟糾正他的用詞,聳聳肩,「可,人有一種情緒,叫衝動。還有一種情緒,叫因愛生恨!她真是不聽話,一直掙扎,一直反抗。不過,終究是女孩子,徒勞無用。」

  他眯起眼睛,讚歎著搖搖頭:「God,她的身體真是……讓人沉迷。」

  可隨即眼瞳一暗,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她很不情願,一直哭,還喊你去救她,你說我會不會失手弄死她?」

  言溯的身體陡然一僵,很輕微,但通過手銬,亞瑟還是感到了隱忍的緊張。他很不喜歡,不喜歡別的男人緊張他的女人。

  最後這話徹底刺激了言溯的神經,他腦子裡忽然浮現出那種畫面,甄愛被亞瑟摁在身下,無助又徒勞地哭喊:S.A.,救我!

  且亞瑟眼中的仇恨和瘋狂太過深刻入骨,他再怎麼理性分析甄愛不可能有事,也攔不住心裡直落千尺的緊張和恐懼。

  言溯看著亞瑟,臉色平靜,淺茶色的眼睛像上古的琥珀,閃過一道光。

  亞瑟看懂了。

  陽光漸漸燦爛,大海的藍色美得像寶石,清淡的海風中,兩人較量地對視著,安靜了好幾秒。

  亞瑟打破沉默:

  「現在水漫到她的鼻子了。你是繼續在這裡等,還是去救她?」他望向海面,員警的船正在靠岸,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上千級臺階。他笑笑,看向言溯。

  「S.A.,你在想什麼?我猜猜,員警只有3分鐘就來了。你先把我交給員警,然後再趕去救她,把她從淹沒頭頂的水裡撈起來,給她做CPR(心臟復蘇)。」

  「哢擦」一聲清脆,言溯似乎沒聽亞瑟的話,半秒前還鎮定得像山的人唰啦一下打開手銬,起身就朝城堡裡跑。

  亞瑟頭也不回:「S.A.!」

  跑到門口的言溯頓了一下,亞瑟逆著風,短髮吹得張牙舞爪:「記住你剛才那刻恨不得毀了我的心情,我也是如此,一直都是如此。」

  言溯沒有回頭,很快消失在門口。

  亞瑟望著手腕上開了半截的手銬,自言自語:「你當然不會等員警來,當然不會把我交給員警後再去救她。」淡淡一笑,不無失落,「因為你知道,CPR在醫院外的成功率僅有7%。」

  我亞瑟會在她的問題上栽跟頭,你言溯又何嘗不是。

  言溯先生,抓到你的軟肋了!

  言溯跑去房間,推門就聽浴室裡嘩啦啦的水聲,漫到地板上了。心一沉,猛地推開浴室門,池裡滿滿全是水,卻沒有甄愛。

  所有用理智壓抑的擔心,在那一刻爆炸。

  難道這一切都是亞瑟的騙局,甄愛沒有把演員殺手扔下海,而是被她控制帶走了?

  不會,提到殺手時,亞瑟沒有撒謊。

  甄愛還在城堡的某個地方。

  7號堡?

  不,他恨那間浴室。

  甄愛的房間?

  他沖進去,浴室,床上,沒有。

  急速的奔跑讓他傷口裂開,鮮血透過襯衫滲出來,他猶不知,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

  腦子裡全是甄愛昏迷在浴缸裡的畫面,水漫出來了,她卻沉在水底,雙眼緊閉。

  甄愛,她到底在哪裡?

  幾千個房間,幾千個浴缸,亞瑟把她放在哪個房間了?

  該死!他留下甄愛的時候,憑什麼認為他的房間才是最安全的……

  一瞬間,他驀地明白了亞瑟的心情,飛快跑去最後面管家的房。

  推開門,心就落下一半。

  甄愛靜悄悄睡在被子裡,海風從窗外進來,吹著紗簾從床中央飄過。

  言溯緩步走過去,她睡得安然,唯小臉素淨,面色蒼白,他不免提起心來,手指抬起,碰碰她的嘴唇,幾秒後,感應到她溫溫淺淺的呼吸,羽毛般撩過他的指尖。

  懸著的心徹底放下。

  他記得Alex曾笑他清高,不理會女生的追求。那時他回答:「感情是這世上最無聊的事,讓一個邏輯學家研究感情,哼,浪費時間!」

  誰會想到,現在,從不容許自己犯錯的他,在這個問題上,心甘情願栽了跟頭。

  言溯走到窗邊往外看,藍綢緞般的海上,亞瑟的快艇拉出長長一條白線,箭一般遠去,很快變成一個點,消失在地平線。

  他有種預感,序幕,才剛剛拉開。

  言溯走回床邊,略微遲疑,輕手掀開被子一角。甄愛穿著白色睡袍,蕾絲領口寬鬆,露出深深的吻痕。

  指尖落在蕾絲上,頓了良久,最終沒有撥開一看究竟。

  他大概猜得到甄愛和亞瑟的過去,不知她在組織裡被囚禁的那段時間,究竟受了哪方面的傷害。而剛才亞瑟對她做了什麼,不得而知。

  不論發生過什麼,他不介意,也不記懷。唯獨憐惜與心疼。

  她睡顏安靜,他也鑽進被子,忍著胸口的疼痛側過身子,手臂搭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溫溫的,微微起伏。

  她還活著,幸好,足夠。

  他把她往身邊攏了攏,挨著她的耳,輕聲:「Ai,對不起……對不起……」

  被子裡,她的手忽然一動,探到肚子上,攀住了他的手臂,沒有力氣,很輕很緩地抓了一下,撓癢癢似的。

  他抬眸,她仍是閉著眼,睫毛又黑又密,無意識地往他懷裡靠了靠,喃喃低聲:「S.A.。」小手雙雙認主似地又抓抓,趴在他手臂上不動了。

  他唇角極淺地彎了彎,安然閉上眼睛。

  他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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