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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醫生身上帶了微型錄影,所以講電話的時候,他刻意面對著King和靠近門口的那排人質。他才跟上級傳達King的要求。電話那邊的人就爭持起來了。

  除了言溯,其餘的人都是一個意思:「不准去!」

  妮爾特工:「警方從來就沒有人質交換的規矩!」

  維克也附和:「如果答應了他的這個無理要求,接下來我們的談判地位會完全落入下風。」

  「我們從一開始就在下風。維克警官,」言溯的聲音又重又沉,很冷,「29個人質在那裡,死傷3個。即使把這群兇手分析得再透徹,即使今天一定會抓到他們,那又怎樣?中間還要死幾個人?」

  維克不為所動:「不論如何你都不能進去,這是命令!」

  言溯冷冷反駁:「我不是你的下屬,不用遵從你的命令。」

  電話那邊的人在較勁,這邊的King卻道:「他不進來,我每隔一分鐘殺一個人。」

  醫生轉達了King的話,這下,爭持消停了。

  甄愛咬緊牙關,自己動手,用醫藥箱裡的繃帶綁好傷口。過了大概半分鐘,她聽見有皮鞋踩在玻璃片上,發出窸窸窣窣碎裂的聲響,有人進了銀行大廳。

  甄愛猛地抬頭,就撞見言溯熟悉的眉眼,溫潤而澄澈,帶著雋永的說不出的情緒。

  她的心狠狠一痛,忽然就委屈了。

  害怕,恐慌,各種柔軟的情緒,到了這一刻,才後知後覺地湧上來。仿佛到了這一刻,她才看到了讓她安心的依靠。

  言溯身形挺直,步履穩妥。進來的第一眼就看向甄愛,她跪倒在地上,手臂上全是血,臉色也白得嚇人。他雖然擔心,但也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她還活著,沒傷到要害。

  他面色冷倨,快速掃了一眼銀行裡的情況,目光又軟下來,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眨地盯著,仿佛他只為她而來。

  四目相對,執著望著。

  他靜靜走來,忽然,沖她微微地笑了。就連深邃的眼睛裡也閃著欽許的笑意。有點兒驕傲,有點兒自豪。

  甄愛的心驀地溫暖,她明白他的意思。他在表揚她,呵,這個時候,這樣貼心的笑容比任何安慰緊張或是擔憂都管用。

  他們都是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的人。

  言溯收回目光,走到了King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一點兒沒有膽怯或拘謹的意思,仿佛這裡是他的地盤。

  他從來如此,到哪兒都不收斂他囂張的氣勢。

  King臉上閃過一絲怪異,才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平視言溯,問:「你的名字叫什麼?」

  「S.A.Yan。」簡短迅速,冷硬有力。

  King不說話了。

  按照之前的承諾,他示意醫生可以帶那19名人質離開了。週邊的人如蒙大赦,有的幫忙抬受傷的男生,有的幫忙牽小孩,大廳週邊再度形成高高的人牆。

  言溯蹙了眉,敦促醫生立刻帶他們離開;可與此同時,King抬起槍便射擊大廳門口的電壓器,瞬間起火,門邊的紗簾一下子燒了起來。

  Arch從櫃子裡拖出汽油,嘩啦啦全潑在大廳,銀行瞬間成一片火海。被釋放的人質尖叫著往外逃,把外邊的員警陣線攪得一片混亂。

  大廳中間的人質則絕望地抽泣起來,有人想往外跑,但Arch抱著槍攔著,誰都不敢亂動。

  King道:「你們來銀行辦什麼業務的?我要陪個人保險箱業務的顧客下去拿東西。」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作聲,誰也不想和這個惡魔一起下去。Arch從胸口掏出前臺的登記簿,和所有人的名字一一比對後,發現只有兩個人是來做保險箱業務的。

  一個是甄愛,一個是安珀。

  其他人不知是慶倖,還是可憐。

  安珀抗議:「我不去!」

  King拿槍抵了一下她的後背,安珀立刻噤聲。

  言溯始終看著甄愛,見她掙扎著要站起來,上前一步去扶她,又在她手心摁了一下;甄愛一愣,複而蒼白著臉笑了笑。這下輪到言溯也一愣,才知她早就看出來了。

  他差點兒忘了,她其實是個聰明的姑娘!

  「別擔心,我沒事。」她捂著手臂,穩穩站起,轉身準備跟King下去。

  這時,艾撒說:「有她們兩個人質就夠了,放我們先出去吧!」其餘人質全都跟著附和。King慢慢地回頭,卻看向言溯:「你覺得呢?」

  言溯沉靜道:「可以放他們走,我留下做人質。」

  King虛浮地笑笑:「S.A.你知道嗎?因為你,Jack背叛了我,這群人質也不乖了;因為你,這個遊戲變得一點兒都不好玩。」

  言溯沉默著不回答,審度地盯著他。

  King扭頭看向Arch:「不規矩的人都是他這個下場。」話音未落,他臉色陡然兇狠,拿槍抵住言溯的胸口,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在甄愛耳邊炸開。

  她的心猛然像被狠狠擊穿,眼睜睜看著那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瘦瘦高高的男人在子彈巨大的衝力下倒了下去。

  「言溯!!!」

  甄愛瘋了一般尖叫地撲上去,就見言溯靜靜地躺在地上,清秀的臉一瞬間白得沒了丁點兒血色。卻很固執地睜著眼睛,淺茶色的眼眸依舊清澈,像是拿水洗過的琥珀,靜悄悄地,一瞬不眨地看著她。

  「言溯!」她輕輕喚他一聲,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吧嗒吧嗒砸在他的衣領上,暈開一層層墨色的水漬。

  他左胸口的風衣和襯衫全讓子彈燒破了,防彈背心也深深地凹陷了進去。

  他只是笑笑,那手點了點胸口,聲音很輕:「這裡,不疼;沒有剛才在外面,聽見槍響,疼。」

  他斷斷續續地說完,停歇了。薄薄的嘴唇慘白著沖她笑,以示沒事。

  甄愛的心像是被扯了一道口子,痛得眼淚流的更猛,手槍抵在胸口那麼近的距離,就算穿了防彈背心,肋骨也肯定被槍擊的力量打斷了幾根。

  不然,他不可能疼得臉都白了。

  居然還笑!

  外邊的熱浪一層層地撲過來。

  甄愛抹著眼淚:「起火了,把你燒死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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