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基米德(78)_玖月晞

七八

　　黑色的棒球帽，烏漆漆像深洞般的眼睛，白皙而冷漠的臉頰，修長而細膩的脖頸，她左手托著一把帶著消音器的槍，冰冷地正對準他的頭。

　　她聲音很低，像是從地獄傳來的鬼魅：「林星的情書，是不是你教她寫的？」

　　哈威瞬間擺正狙擊槍，可甄愛比他更快，手指已動。但就在這時，兩人之間的岔道上突然有人沖出來把哈威撲開。

　　甄愛的子彈擦著言溯的脖子飛過，她的心瞬間懸起，後怕得無以復加。

　　兩個男人在黑暗中扭成一團。

　　她沖過去要查看言溯有沒有受傷，卻聽他喊一聲：「蹲下！」

　　甄愛立刻滑倒，子彈從她頭頂驚險掠過，刺進身後的牆壁裡。

　　她抬頭一看，言溯牢牢握著狙擊槍的扳機，而哈威則在爭奪。兩個男人抵在牆上，沉默而無聲地較量著。言溯試圖一把將整個槍奪過來，但哈威顯然格鬥能力更強，一腳踢在言溯的腿上，便把他摁在牆上。可後者仍舊死死地握著扳機不鬆手。

　　甄愛看見模糊的光線中，言溯的臉上閃過一絲極輕的痛楚。她驀然想起Marie的那句話，說言溯骨頭不好。

　　他被爆炸案傷過。

　　甄愛跳起來，還沒判斷，又聽言溯隱忍著命令她：「不要開槍。」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擔心她殺哈威。

　　哈威聽言，剛要回頭，甄愛手中的槍托重重砸在他的眉骨上，哈威痛得手一縮，被言溯卸了槍。甄愛反應極快地從言溯手中搶回狙擊槍，抱著厚厚的槍托往哈威的胸口狠狠一砸。

　　哈威被打翻在地，來不及反抗，甄愛又是重力一擊，打在他的胸口，尖利地吼：「說啊！」

　　言溯愣住，他從來沒見過甄愛如此狠烈的一面，也不知她和哈威有什麼恩怨。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其實和甄愛其實沒那麼熟，這個想法，讓他心裡淡淡地有些不爽。

　　哈威頻繁被一個女人打，氣得爆吼：「你又是林星的誰，你也要報仇嗎？什麼情書？BBS上到處都是範本，你想殺你開槍啊！」

　　甄愛愣住，BBS？

　　很快，鐘斯警官等人趕到。

　　臨被帶走時，哈威仍舊是一臉怨毒地盯著言溯，像是看著不共戴天的仇人：「你這顛倒黑白的混蛋，你收了別人家多少錢，才對全世界說謊？我向你發誓，等我出來的一天，我會殺了所有傷害過我弟弟的人，包括你，言溯。」

　　言溯風平浪靜，跟沒聽見似的。

　　哈威臉上忽然閃過奇異的興奮，竟大笑起來：「包括你在乎的人，」他忽而瞥了甄愛一眼，「言溯，我會讓你也體驗我的感受！」

　　言溯眸光閃了閃，深寂地看住哈威，定定地回復：「哈裡·派克是自殺的。」

　　「我弟弟不會！」哈威沖他怒吼。

　　言溯淡淡道：「你父親知道真相。」

　　哈威渾身一抖，震住。

　　「我猜想，當年設計讓林星被迷奸的，應該是你，還有羅拉。派克意外從羅拉口中得知真相，所以殺了她。而你是他最敬愛的哥哥，他當然不會殺你。」

　　言溯看著呆若木雞的哈威，語調安靜，「他對你失望透頂，且他憎恨所有用惡作劇騙林星去遊樂場的人，他想用自己和羅拉的死，讓剩下的人永遠活在恐懼中。」

　　哈威神經質般地搖頭，無法接受：「不可能，不可能！」這對他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派克死的那天上午給你們的父親打過電話，長達二十分鐘。他把一切都說出來了。直到派克死後六個月，因為媒體一直攻擊我，而我始終未予回復，你父親曾登門拜訪，告訴我我的推理是正確的。他無法公開，所以對我道歉。和……感謝。」

　　最後寥寥的一句，想必就是老派克感謝言溯不曾公佈派克的罪行。

　　一旁的戴西聽著都落淚了，哈威也全然呆滯，而言溯依舊淡淡的：「你的父親一直沒有告訴你，是擔心你會內疚。他說他已經失去一個兒子，沒必要讓另一個活在愧疚中，再度失去。但後來，這也成了他拉選票的推力。」

　　「不可能，不可能……」哈威目光呆滯，不住地喃喃自語，完全崩潰，卻很快被員警帶走。

　　甄愛望著閃爍的警車和遊樂場裡燈火輝煌的夜晚，心裡空空的，沒了任何想法。

　　戴西早抹去眼淚，走到甄愛面前，努力笑笑：「甄愛，我馬上要去警局協助調查了，留個方式以後聯繫，好嗎？」

　　甄愛呐呐的，沒有反應。

　　言溯卻一大步上來，把甄愛拎到一邊，不友善地對戴西道：「不好。」

　　戴西：「為什麼？」

　　「不為什麼，她不是你的朋友。」言溯冷冰冰的，補充一句，「她是我的朋友……我一個人的朋友。」

　　甄愛緩緩抬頭看他，只看到他黑色的衣領和冷硬的短髮。

　　戴西氣了：「你這人怎麼這麼霸道？」說著，彎到他身後，一把扯過甄愛的手，從鐘斯手中奪過一支筆就在甄愛手心寫號碼。

　　甄愛手心癢，要縮回來，卻被戴西牢牢捏住。甄愛愣愣看著她，窸窸窣窣的癢，一直傳到心裡。

　　她才寫完，言溯已經不耐煩，沖鐘斯瞪眼：「還不快把她抓去警局。」

　　戴西還不夠，生怕甄愛不打電話給她，突然道：「下次還給你。」說著一下子扯下甄愛的棒球帽，跑了。

　　甄愛的長髮瞬間像瀑布般傾瀉下來，在夜風裡柔順地翻飛。而她眼神靜默冷淡，竟帶著說不出的嫵媚和驚豔。

　　鐘斯看呆了，言溯也愣了愣，良久，才緩緩收回目光。

　　他向來不注意人的外表，此刻，他才驀然發覺，身邊的女孩，是極其少見的美人。

　　甄愛猶不自知，望望遠去的戴西，又低頭看看手心一小串黑黑的字母加數位，默默地不說話。

　　她慢慢吞吞收回手，發現只剩她和言溯。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