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三七


  甄愛立在一群捂著鼻子目光窺探的警官的銳利眼神裡,大囧:言大神探,您先忙案子,別管我,別抽風,成嗎?

  言溯身形筆直地立在門口,黑色的西裝將他的身姿襯托得愈發頎長,半明半暗的房間映在他的眼瞳中,幽深幽深的。

  一秒又一秒,死一樣的沉默。

  30秒後,他開口了:

  「房間裡很多的木雕和模型,看上去像是手工愛好者。可模型的木頭顏色都變了,上面積了灰。做模型的工具諸如鑷子鑽頭切割器卻十分乾淨,甚至因為經常使用而磨得掉漆了。照這麼看,模型都是假像。反倒是桌上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鋼制筆筒,他有收集筆筒的癖好?還是,它們看上去像不同型號的炸藥管?當然是後者。結論是:工具不是做模型的,是做炸彈的。可房間裡沒有化學品,所以,他隨時帶著工具練習手感。那麼,哪個地方能讓他時刻背著大包裝著工具進進出出卻不讓人懷疑呢?」

  「門口的幾雙鞋子,鞋面看上去很久沒洗了,但鞋底不髒,說明他沒走過泥濘的地方,排除公園碼頭郊區。問題又出來了,市中心哪裡有屬於他的不被人打擾的地點?租場地?他沒有那麼多的錢。」

  「再看窗戶,對面是狹窄的過道和牆壁,光線原本就不好,他卻還是用黑色的厚窗簾。結論是:1.他睡眠很有問題,且作息不規律。2.他不想讓人知道他什麼時間回家。房東太太說他按時回家,其實是因為他每天早上按時出門,晚上回來卻沒有驚到房東。因為他不開車也不坐出租,而是步行。」

  獨自說完這一長串話之後,言溯轉身,眸光銳利:

  「他製作炸彈的工作室,步行就可以到達,在市中心,非租用場地,他時刻背著大包進去也不會惹人懷疑。反倒是他回家晚了會讓這棟樓裡其他的租客好奇。」

  言溯冷淡地彎彎唇角:「這麼說來,似乎只有一個地方了。」

  在場的人都在一瞬間如夢初醒:學校。

  投彈手傑森竟然還躲在學校!

  去學校只有5分鐘的車程,卻分秒如度日。

  甄愛坐在言溯的身旁,一言不發,因為此刻他身上散發著一股陌生的戾氣。

  她知道,剛才那一番了不起的推論並沒有讓他有半分的驕傲或自得,反倒讓他生氣了。他在氣自己沒有早點兒想到傑森的爆炸試驗室其實就在學校內部。

  但甄愛認為他對自己太過嚴苛了。畢竟,沒人能夠在完全不瞭解一個人的情況下,推斷出他的全部心裡想法。他做到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安靜的車廂內,言溯倏爾冷笑:「果真是他的風格。」

  說話的語氣就像他完全瞭解了那個從未謀面的投彈手一樣,「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很有信心和勇氣,居然想到玩這招。Great!」

  甄愛頭一次聽到他這麼陰森的語氣,驀然脊背發涼。

  言溯又看向前方的布萊克:「馬上聯繫拆彈專家。很可能,現在傑森的炸彈已經綁到他仇人身上了。」

  甄愛一聽,臉色頓時微白。

  言溯透過後視鏡看到她,冰冷的臉色瞬間鬆動。他拍拍她的肩膀,低聲道:「別怕,有我在。」他這話說得自然而然,絲毫沒察覺有什麼不妥。

  其實,甄愛並不是害怕。但她還是心頭一暖,只是一抬眼看到布萊克警官意味深長的眼神,她的臉頰便霏霏紅了起來。

  很快到了學校。

  言溯等人立刻去往傑森所在的物理實驗室,但只有一個人在整理實驗器材,正是傑森的競爭對手沙利文。

  布萊克奇怪了,問言溯:「難道他不在學校?」

  甄愛神經一緊,呃,警官你確定你要質疑言溯麼?

  果然,言溯目光如刀一樣剜到布萊克身上:「愚蠢的人類,誰說他想殺沙利文了?」

  甄愛扶額:幼稚鬼,現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時候吧?

  沒想言溯像是感應到了甄愛心裡的想法,回頭看她,十分理直氣壯地快速道:「這句話是跟你學的。」

  甄愛這才想起她確實用「愚蠢的人類」形容過傑森,好吧,她錯了,她不該教壞小孩子。

  言溯繼續之前和布萊克的對話:「他怎麼會殺沙利文?從剛才我們搜集的資訊來看,沙利文在研究和課題上毫無成就和亮點,智商成績都很普通,傑森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沙利文臉都黑了,舉了舉手:「嘿,我耳朵沒壞。」

  「Good for you!恭喜你!」言溯不看他,對布萊克說,「傑森和利教授有很深的師徒與合作關係,他現在感到了背叛。」

  布萊克硬著頭皮走到沙利文跟前說明來意,詢問傑森的可能所在地。但沙利文不配合。

  他像大部分學者一樣,對政界或警界的人懷著天生的高傲和排斥。

  他沒興趣地抬抬眼皮:「科研機密,無可奉告。」

  布萊克束手無策時,言溯突然開口:「傑森知道員警鎖定他,所以提前了最終的殺人計畫。你們的教授現在在他手裡。」

  「胡說八道,」沙利文不滿,「傑森在研究課題,利教授早就回家了。」

  布萊克一驚:「我們忘了利教授的家。」現在趕去來不及了。

  可言溯十分堅定:「不,他們就在學校的某個角落裡。」

  「學校周邊都是員警,他的炸藥帶不出去。且他追求完美,不能多製造幾次爆炸已經惹惱他了。讓他把爆炸的地點從他心愛的學校挪到他憎惡的人家裡去,他會同意嗎?」

  甄愛立刻明白,由於員警的迅速鎖定,傑森被迫將第二次爆炸就直接對準他最想殺的人。這很可能是他的最後一次表演。

  連炸彈都設計出創造力和藝術感的他,當然會選在萬眾矚目的校園,而非寧靜無人的別墅區。把教授炸死在學校,多麼諷刺。

  一個多小時前就有一場爆炸,在這麼多員警的眼皮子底下,再來一場更為聲勢浩大的爆炸,想想都令人刺激啊。

  布萊克聽言,立刻道:「傑森一定讓利教授跟他走了,他現在非常危險。」

  沙利文更加惱怒:「你們在說什麼?傑森是一位很努力勤奮的科研工作者,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敢……」

  「他的什麼性格?」言溯的聲音忽然陰戾起來,「為什麼說他努力勤奮不說他天賦異稟?我來給你描述——因為他很低調隱忍,喜怒不形於色。在你們中間他就像默默無聞的背景牆,沒有任何色彩。你沒見他笑過,也沒見他怒過。你不會認為他成功,因為他從不表功,從不明爭。但你不會認為他懦弱,因為他從來不說對不起,從來不說『可能』。你們的教授經常批評他,他無聲地承受,絲毫不反駁,但也絕對不讓步。」

  他語調一轉,淡然恢復了平靜:「你仔細想想,他這種性格的人,有什麼事不敢做?」

  沙利文驚愕得渾身抖了一下。傑森就是面前這個陌生男人說的那樣,但他從來沒覺得傑森有什麼可怕之處,可現在經過言溯一分析,他嚇得臉都白了:「你認識他?」

  言溯快速道:「不認識。這是我們根據炸彈和現場分析出來的犯罪畫像。」

  沙利文趕緊往外跑:「我帶你們去!」眾人立刻跟過去。

  甄愛落在最後,有些魂不守舍。

  言溯的那段描述讓她想起了另一個人,哥哥。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