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三二


  他的腳步於是頓住。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落淚。

  他原以為,她這樣外表疏離冷淡,內心堅硬漠然的女子,是不會流淚的;更何況對一個陌生人。

  甄愛跪立埋頭的身影雕像般,一動不動,靜默而又無聲。

  言溯俯視著她,抿了抿唇,他忽然感到,她身上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與悲傷。

  他稍稍怔愣,不明白突然之間怎麼感應得到她的情緒。這是他一貫的弱項。

  救護車和警車同時趕來。直到醫務工作者過來檢查安琪的情況,甄愛才迅速站起身,眼睛裡沒有半點淚光,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可言溯很確定,他看到了她的眼淚,沉默而又隱忍,悲傷卻又無聲。

  她站起身,他才看見她胸腹處大片的血漬,一驚:「你……」

  「不是我的血。」她打斷他的話,罕見的速度飛快。

  言溯不說話了,靜靜看她。

  甄愛低著頭,烏髮披散,襯得小臉愈發白淨,乾淨得沒有一絲情緒。就連低垂的睫毛都是靜靜的,不曾輕顫。

  他知道她喜怒不形於色,內心其實是難過的。

  良久,他抬手,一下兩下,拍拍她的肩膀。

  甄愛緩緩抬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著他,有些柔弱。

  他語氣有些冷:「我向你保證,一定馬上抓到那個混蛋。」

  甄愛莫名心中一暖,又聽他淡淡道,「我向你保證,不會讓他有機會第二次作案。」

  甄愛旋即一愣。

  一般來說,這樣的爆炸案,有了第一次,很快會有一連串。可這樣的毫無頭緒,能抓到兇手嗎?

  但轉念一想,他是言溯啊。

  她用力點點頭,滿是信任:「嗯,我相信你。」

  言溯冰封的臉稍有鬆動,很快又淡下來。

  市警局的幾位員警過來了。

  為首的是布萊克警官,他和言溯有過合作,所以不用介紹和寒暄。

  布萊克吩咐旁邊幾個炸藥專家:「速度快一點兒。」

  「你們來之前我看過了。」言溯說,「炸藥用鋼管裝載,主要成分是硫酸銨、氯化鉀和鋁沫。就剛才的爆炸程度來看,化合物配比非常精確。引爆器上連接了水銀彎管,只要裝置傾斜,即刻引爆。」

  警官們全驚呆,蹲在不遠處的專家抬頭,插了句嘴:「他說的都對。」

  「至於裝置是怎麼引爆的,」言溯指了指對面的路燈,「那裡有監視器。雖然我推測有人把裝置放在石階上,等著不知情的人走過去不小心踢翻,但還是看監控更保險。」

  話音未落,有警官過來:「監控室那邊看到了,確實有人把炸彈放在臺階上,然後等人踢翻。但不明人物放置的地方剛好是死角,只看到了一隻手,沒看到人。」

  他全說准了!

  布萊克警官晃了晃神,道:「還有別的線索嗎?」

  言溯:「把你的人都叫過來,我不想重複第二遍浪費時間。」

  布萊克很快照做。

  甄愛見員警們圍著言溯,要退出人圈。

  言溯眸光一斜就瞥見她的動作。

  他後退一大步,一下攔住甄愛的去路,不等她反應就捉住她的手,冷著臉命令:「別動,哪兒都不許去。」

  甄愛唬了一小跳,周圍警官們的目光讓她臉紅。她本能地想掙開,他卻似乎來勁兒了,死死箍著。她終究是拗不過他,低著頭躲去他身後,卻任他攥著手。

  言溯其實是擔心不盯著她又出什麼意外,才把她拉在身邊。可這一握緊手,他清晰地感到,掌心她那一小截手腕柔軟滑膩得不像話,像是握著凝脂。

  他不太適應,思緒放空了幾秒,才回過神來,淡定開口:

  「不明人物是男性,23-35歲,很不合群,有犯罪史或少年管制史,比如打架鬥毆,但最有可能是蓄意破壞公物;

  「他曾受過傷,不具對抗性,很沉默穩重,共事的人經常忘記他的存在,或者小看他的能力。從炸彈的焊接技術和開關設計來看,他行為做事非常有條理,完美主義。他非常聰明,智商在150以上;

  「他沒有引人注目的職稱或頭銜,屢屢在學業、升職或課題研究上受挫,很有可能是學校的研究生或是教授導師的助理,對學校的評定制度不滿;

  「學科大致在機能性方向,獨立時間很多。」

  言溯邊飛快說著,邊撥弄手機,很快布萊克警官的手機嘀嘀一聲響,是言溯發過去的圖片包:

  「你們來之前我把周圍的目擊者,報警者,救助説明者全部拍下來了。不明人物就在這些照片裡。你們可以開始排查抓人了。」

  布萊克咽了咽嗓子,他只是問有沒有什麼線索,而得到答案是……破案了?

  其餘的警官都沒了魂似的盯著他,鴉雀無聲。

  言溯見大家都沒動靜,俊眉一挑:「哦,原來這場爆炸只是演習。」

  有警官不理解:「什麼意思?」

  言溯冷臉:「意思是你們的回應速度慢得令人歎為觀止,真對得起納稅人養你們的錢。」

  甄愛低頭,呃,他對反應速度的諷刺已經從她一個人上升到全社會了。

  大家如夢初醒,剛要行動,言溯又叫住他們:「等一下,我說的這些是初步推斷,只是根據現場判斷出的最大化可能。因此,我保留一兩條錯誤的權力。」

  甄愛立在他高大的背影裡,詫異抬頭,只看到他俐落的短髮在風中張揚。剛才他說的話那麼謹慎而保守,竟不像一貫的自負。

  「通常我不會這麼快下定論,但鑒於爆炸案的巨大傷害性,我們必須爭分奪秒。」

  布萊克聽出別的意思,緊張起來:「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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