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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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愛和歐文同時扭頭,他還在睡,小刀卻找到麵包片,一層層塗上去,均勻稀薄。幾下的功夫,白白的麵包上覆了層金箔般淡黃色的塗層。 甄愛看一眼自己麵包片上深淺不一的黃油塊,說不出話,怎麼會有這種人,事無巨細,到他手中全成了藝術? 吃完早餐,言溯去散步,走到門口,忽然退回來,叫上甄愛一起。 甄愛覺得早晨山裡氣溫太低,且起床時他們分明鬧了小小的不愉快,她不想去。可言溯直接吩咐Marie給她找雙雪地靴。 Marie飛快拿來,特熱情:「這鞋非常乾淨,也很暖和呢。」 甄愛轉念想想他從來獨來獨往的性格,現下被點名同他一起去散步,只當他是示好,心理上挺過得去。 山間的積雪沒化,銀色的樹梢偶爾露出一截乾枯的枝椏,或墨綠的常青樹枝。冬日清晨的陽光稀薄又寡淡,空氣中飄著一層輕紗般的霧靄,不時折映出細砂般的晨光。 兩人一前一後,互不說話地走在雪地裡,除了窸窸窣窣步調不一致的雪軋聲,天地間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山林的空氣甘醇清洌,像剛融化的泉水,吸進身體裡一片神清氣爽。甄愛雖然怕冷,可在過腳踝的深雪裡艱難跋涉十幾分鐘,身體暖得像捧著熱水袋。 言溯步子比較快,走上一會兒就把甄愛甩開幾十米,不催促也不回頭,就那樣不作任何預告地停下來等她。 甄愛每每抬頭,就見他黑色的身影在銀色的雪地裡格外的清挺,內斂而又安靜,像一棵沉默無言的樹。 她知道他在等她,不免加快腳步,跑得氣喘吁吁,呼吸的白氣在空氣裡張牙舞爪;可到離他還有四五米距離的時候,他又邁開大長腿,無聲地繼續前行。 往往復複,總是如此。 走了一圈,這場散步就以這樣一言不發的方式結束了。 直到走近古堡,他忽然沒來由地問:「冷嗎?」 「不冷。」甄愛這才意識到,室外的氣溫零下好幾度,她竟沒有寒冷的感覺,心裡一閃而過一個念頭,好像明白了什麼。 言溯說:「增加陽氣最好的方法就是鍛煉,比如清晨散步,跑步游泳。」 看似無厘頭的話讓甄愛心裡湧過大片的暖意,自然而然想起那天晚上他莫名其妙關於怕冷一事的「病理分析」。 她微笑:「我知道了。」 繞到正門,門口停了輛紅色跑車。甄愛覺得眼熟,這不是第一個證人西德尼·泰勒的? 「他怎麼會來?」 言溯:「我讓賈絲敏查出了戒指的購買記錄。」 進門去,泰勒坐在客廳裡等候,臉色不好不壞,垂著眼皮沉思著。 言溯坐進他對面的椅子裡,也不先開口,而是示意Marie倒水,然後……自己喝起來了。 兩人坐著,誰都不說話。 甄愛在一旁打量。泰勒和言溯其實年齡相仿,但氣質截然不同。 言溯倨傲冷清,雖不至於冰山,但也給人很強烈的疏離感,一雙眼睛裡全是淩然睿智。 而泰勒陽光帥氣,笑容溫和燦爛,加上籃球隊員的身份,是學校裡的白馬王子。 兩人比誰更耐得住氣,當然泰勒先敗下陣:「我給她買那枚戒指,是想和好,挽回她的心意。」 言溯手臂搭在椅背上,雙手悠然地十指交叉,閑閑地開口:「我知道。」 泰勒詫異。 「戒指是案發當天上午買的,那天不是節日,不是生日,更不是你們的紀念日。不要一臉驚訝地看著我。死者的日曆上,把所有重要的日子用紅筆圈起來外加標注,29號那天空白。所以戒指不是紀念。」 泰勒瞠目結舌。 言溯淡淡的:「我長了眼睛。」 泰勒回過神來,聲音流露出無盡的憂傷:「是的。我愛她。我們之前很好,她很單純,可愛又貼心。我從沒這樣愛過一個女人。可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變了。」 言溯手指交疊,輕點著手背,臉色不耐,似乎在聽極度無聊的東西。 泰勒越說越傷感:「她沒什麼錢,最近卻有那麼多價值不菲的東西,說是別的男人送的。有時吵架,她怪我只會送花送巧克力,給她的驚喜不值錢。我覺得那是我父母的錢,用這些來表達愛意太不純粹。這次我拿到實習的第一筆工資,就給她買了戒指。可她還是不理我。」 畢竟是認識的人,甄愛有些感動。 沒想這時,言溯不冷不熱殺出一句:「很好,在你講完一堆廢話後,我們進入正題討論你是怎麼把她殺了的。」 泰勒驚愕,差點兒從沙發上跳起來:「我沒殺她!我怎麼可能殺她!」 言溯冷著臉:「是嗎?那你為什麼要把新戴上的戒指拔出來,怕別人發現和她肚子裡的那枚是一對?」 泰勒被這問題襲擊得呆若木雞,甄愛也覺得此刻的言溯似乎哪裡不對。 泰勒驚愕:「肚子?什麼意思?」 言溯罕見地咄咄逼人:「法醫在死者的胃裡找到了你送她的那枚戒指。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戒指會被她吞進肚子,而戒指盒不見蹤影?我相信陪審團會對這個問題十分感興趣。」 泰勒臉色慘白,疾聲道:「我沒殺她。我那天是去過她的宿舍。約好了吃晚飯她卻不來,我就上去找她。第一次去的時候她不理我,我把戒指放在桌子上就走了;之後我不甘心,想當面和她說清楚,才第二次返回。可是……」 他嘴唇劇烈顫抖,眼裡全是驚恐。 「再一去,就……我很害怕,想報警卻看見戒指盒掉在門口戒指不見了。我怕警方懷疑我,就撿著盒子跑了。」 客廳裡死一般的寧靜,甄愛深深蹙眉。 她被動參與了案件的調查,已經想像得到當時錯過的悲劇。這麼淒慘震驚的真相,她不知道他該怎麼承受。 可言溯語氣愈發淩厲:「為什麼你以為她不理你?」 「她以前就是這樣,一和我生氣,就自己關進浴室裡,怎麼哄都不理。」 「你在死者的宿舍過過夜?」 「是。」泰勒臉色微紅,「她說舍友不在宿舍住,所以有時候就……」 「好了。」言溯打斷,「第二次回去時,地上除了血,有沒有什麼別的東西?」 「什麼東西?」 「亮閃閃的。」 「沒有。」 「你可以走了。」言溯直接轟人,起身又想起一句:「哦,對了,我知道你沒殺她。」 泰勒一怔:「什麼?」 「你不怎麼配合,廢話太多,答一個問題找不到重點,七彎八繞一大堆。」言溯很不客氣,「果然還是嚇你一下比較省事。」 泰勒愕得一臉灰,甄愛無奈扶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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