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輪椅上的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手帕,十分仔細地把書皮上剛才甄愛碰過的地方擦拭了一遍。

  甄愛:「……」

  他抬眸,見她看著,安之若素地解釋:

  「人的手會分泌油脂,因人體質不同可能是飽和脂肪酸和不飽和脂肪酸,通常來說弱微偏酸性。書本身有一層保護膜,可被人碰過不擦拭乾淨,這種油脂就會破壞……」

  他看見女孩因詫異而明顯睜大的眼睛,於是說到半路就閉了嘴,沉默半晌:「當我沒說。」

  甄愛失笑。

  言溯清俊的臉白了一度:「怎麼?」

  「沒事。」

  甄愛收了笑意,想起來時歐文的提醒——「不要主動和他握手,因為他會跟你說人的手上有百萬種細菌,包括幾十萬種球菌桿菌螺旋菌,除了細菌還有真菌甚至病毒。而研究表明女人手上細菌的種類和數量比男人還多。所以國際禮儀把男女之間的握手主動權放在女人那邊是不公平的。為了尊重對方,人應該避免身體接觸,尤其是手。」

  甄愛把大信封遞給他:「是歐文讓我來的,他說你可以幫我。麻煩你了。」

  言溯接過,手指微微摩挲,很有質感,拆開信封取出一張卡片,上面十幾行密密麻麻的數字方陣「98. 23. 15. 85. 85. 74. 66. 93……」

  「這信封是你的,還是和這張卡片一起的?」

  「是我的。卡片沒有包裝,直接被人塞進門縫。」甄愛見他若有所思,多說了一句,「我也奇怪,送卡片竟然不帶信封。」

  「紙張的材料能透露很多資訊。卡片是很普通的薄磅單光紙,」他微微眯眼,揚起信封,「但這種手工夾宣紙,只有中國城一家作坊裡拿得到。」

  「一個信封就看出這麼多?」甄愛詫異地揚眉。

  這個反應落在言溯眼裡有一絲疏淡——她驚訝得略微刻意,就是說,她的表情撒了謊。

  他收回目光,把信封和卡片放在鋼琴蓋上,不說話了。

  甄愛又把另外幾張紙遞給他:「歐文說你不幫不瞭解的人解決問題,這是我的簡歷。」

  言溯接過來快速翻了一下,放在鋼琴上,還是不說話。

  甄愛覺得他一下話多一下話少的狀態很古怪,剛要問什麼,女傭走進來,對言溯說:「歐文先生來了。」

  歐文進來,第一句便笑容和煦地看向甄愛:「Ai,談得怎麼樣?」

  出乎意料,言溯斷了話:「我有話和你說。」根本沒看甄愛的意思。

  歐文愣了愣,稍顯歉意地沖甄愛笑笑,神色尷尬;甄愛並不介意,說聲「打擾了」就先離開。

  歐文等甄愛走了,才到言溯身邊,一腳踢向他的輪椅:「你這種遇到棘手的事就從輪椅裡找安慰的癖好能不能改改?」

  言溯兩指夾起那張卡片,道:「你的這個朋友不是委託人,這不是她收到的。」

  歐文頓住,他清楚言溯的性格,他只接部分委託人親自上門委託的案子。

  「你是不是搞錯了?萬一……」

  「那麼緊張幹什麼?我又沒說拒接。」

  歐文張大嘴巴,比之前更驚訝。

  言溯這人很古板,做事只按自己的規矩來,既然他認為甄愛不是委託人,且騙了他,那他怎麼反而答應?

  「為什麼?」

  言溯打開鋼琴蓋,修長白皙的手指劃出一串輕靈的曲調,他慢條斯理道:「因為她接受了證人保護計畫,是你負責保護的證人。」

  歐文被他看穿,驚得背脊一跳,哪還有心思看他玩琴?他把他的手扒開,將鋼琴蓋「啪」地闔上,盯著他:「她不是……」

  他本想否認,可很快意識到謊言逃不過這傢伙的眼睛。

  言溯重新抬起琴蓋,淡然自若地彈琴,嗓音雋秀低沉,和著琴音有種說不出悠揚:

  「她右手受過傷,被囚禁虐待過,警惕性很強,會用手槍,父母中應該有一個或者都是某個領域金字塔頂端的專家,死了。她接受過專業的自我保護或防禦培訓,懂得基本的密碼學,和簡歷上說的新聞專業不同,她真正的專業應該是生物類,偏向細胞研究或製藥。專業程度或許媲美她父母。」

  「你和她待了多久?十分鐘,五分鐘?」歐文瞠目結舌,「怎麼看出來的?」

  「很明顯。」言溯淡靜看他,五彩的天光落在他淺茶色的眼眸裡,光華淡淡,滌淨塵埃。

  哪裡明顯……歐文張了張口,他真是嘴賤才問他。

  雖然無數次見識他這種一眼看穿而別人雲裡霧裡的欠扁調調,無數次在他說很明顯時恨不得搖著他的脖子把他掐死,但和無數次一樣,歐文很想知道言溯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倚在鋼琴旁,做了個請的手勢。

  言溯輪椅往後一滑,彩繪玻璃窗的光在他淺色的眼眸裡映出一抹淡淡的藍色。

  「你給我的介紹和簡歷上一樣。Sorrel Fraser大學,新聞與大眾傳媒研究生。但實際情況是……

  「這麼冷的天不戴手套,可能因為會降低手指敏感度,出現突發狀況時措手不及。屋內溫度很高,她出汗了卻不脫大衣和圍巾,她沒安全感,隨時準備走。

  「褲腳寬鬆沒有褶皺,外面很冷雪很厚,她卻不穿靴子。褲腳藏著東西,看輪廓是把槍。學生會帶槍?不會。如果是重點保護對象就另當別論。

  「從城中心到這裡一個多小時,她的大衣上沒有安全帶壓出來的折痕。

  「你不系安全帶,因為特工出勤要保持最快的反應速度,安全帶費時間有時還會卡住。她不是跟你們學的,擔心突發狀況。她有輕度的被害妄想症,是證人換身份初期最普遍的反應。」

  「她進來時掃了一遍書架上的書,看到新聞書籍時,跟看其他書一樣沒有停留。她不感興趣。可看到細胞生物藥理那塊區域,目光停留五秒以上,右手無意識在信封上敲打。她不僅在看,還在記書名。這是對自己專業的習慣性知識攝入和補充。

  「她站立時,右手放在左手上,不是左撇子。但遞東西給我,以及後來拿書都用左手,是想遮蔽右手腕上的電擊鉗疤痕。」

  歐文瞠目結舌,言溯推斷的太多了,他在接手甄愛時,拿到的資料都沒這麼全面。當時,他僅僅知道她是被某暗黑組織追殺的高層人物。小小年紀卻掌握著最核心機密的科研技術。也正是由於她如此高端的利用價值,CIA才肯保護她。或者說,掌握和利用。

  言溯流利道:「另外,她的手有醫用蜂蠟油和滑石粉的味道。蜂蠟油是經常對手進行消毒需要保護皮膚防脫水的人用的,滑石粉是戴橡膠手套進行靈活工作的人要用的。她是外科醫生?不是。醫生要12年的專業學習,她最多22歲;結合之前的想法,她是實驗室研究細胞生物製藥的。」

  「你很關心她,這足以說明問題。」

  他挑出簡歷第一頁,對著光傾斜,白紙上浮起一層透明的印跡,「列印前,她曾在這張紙的前一張上寫過東西。學大眾傳媒的學生記電話會用摩斯密碼?至於她父母,是我看了你的表情,確定她是證人保護對象後才想到的。」

  「她還在做相關的實驗說明她在這個領域掌握了核心知識技術。但在生物研究和藥理學領域,沒有天才之說,關鍵是經驗和積累。她這麼年輕,只有可能是父母傳承。另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言溯懷疑又探究地盯著歐文。

  「你身邊突然出現一個我不認識的女生,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卻非常關心她的安全,還讓我給她解什麼幼稚的密碼。大材小用。」

  他不屑地哼一聲,下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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