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一五五


  夕姑姑在外已大哭起來:「王爺……王爺……公主身子弱,經不起啊!你真想把她打死麼?你忘了她當日怎麼救你了麼?她自己身處險境,如履薄冰,還去找人救你……還有,當日在赤城,那樣不管不顧的就幫著我把你放了,你忘了嗎?王爺,你都忘了嗎?你要把棲情活活打死嗎?」

  安亦辰的鞭子垂落下來,然後跌于百合花泥金磚地,「嗒」地一聲響。

  沒有了那種不斷疊加而來的刺痛,我疼得不知該去摸哪一處的創傷,只是伏在地上,委屈地對著安亦辰抽泣。

  安亦辰的袍角隨了他胸膛的起伏而拂動著,袍角還沾了許多暗紅的血漬,見證著他和宇文清滄江之戰的慘烈。

  「我不打她了,夕姑姑,你睡去吧!」安亦辰疲倦地說著,一滴兩滴的水珠,不知從哪裡掉落,跌在他靴前的地面上。

  夕姑姑疑疑惑惑地應了一聲,然後是細碎的腳步聲猶猶豫豫慢慢走過。

  安亦辰緩緩走到我跟前,托起我的臉,迫我與他對視。

  他的瞳仁一片水霧,再不見原來的燦如星子。而眼瞼底下,兀自一片潮濕。

  我委屈地眨著眼,嗚咽道:「我……我只是放了他而已……並沒跟他怎樣……不信,你可以去問林翌和達安木。」

  安亦辰卻笑了,笑著冷漠而淒黯:「他們兩個是你的心腹,怎肯說你不好?便如你自己,既然在最後關頭選擇了跟我離去,便打死也不會承認與宇文清有染吧?」

  我的淚水成串地滴落,努力要將自己的身體撐起,流淚道:「你自己也知道,我選擇的是你,又怎會再和他糾纏不清?」

  「你選擇的是我,是因為你不可能選擇嫁給殺父仇人的兒子;而你,有足夠的美貌和自以為的小聰明,可以和他糾纏不清。」安亦辰屈辱而冷酷地笑著,聲音澀到凝滯:「情兒,和她心愛的白衣,會永遠糾纏下去!我說的對不對?」

  情兒,白衣。

  到底是我太過輕浮,最動情的時刻,我情不自禁把宇文清當作當日的白衣那般抱著,愛著,喚著。

  而宇文清也無法控制自己,一聲聲地喚我情兒,用最悲傷最深情的聲音,呼喚著,讓人聽得到他心中破碎的滴血聲。

  我是咎由自取……

  可我和宇文清當真是清白的,安亦辰,你多相信我一點,好麼?

  這裡是我溫暖的家,你是我最依賴的親人和愛人,我已經不能……失去你。

  我無助地向安亦辰含淚凝視,哀哀乞恕。

  「不要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我不要再受你虛情假意的蒙蔽!」安亦辰恨怒地低喊著,不顧我牽動傷口的慘叫,伸手扯開我破碎的寢衣,扔到一邊,吻上我脖頸,然後一路下滑,吮吸著我不斷滲出血來的傷口。

  三月的深夜,地面依舊冷得怕人,裸露的肌膚被激起了層層的粟粒,滴血的傷口蹭在地上,痛得我直哆嗦,周身的觸覺,瞬間變得敏銳萬分。安亦辰潮濕溫暖的唇遊移在傷口上,頓時讓我戰慄,說不出是愉悅還是疼痛。

  安亦辰緩緩解著自己的衣衫,陰鷙地咬牙冷笑:「看來宇文清將你的身體調教得更懂得怎樣迎合男人的需要了!」

  「沒有……」我辯解著,虛弱地請求:「亦辰,把我放床上去,好麼?」

  夫妻這麼久,我自然知道他下面想做什麼。他怒火中燒,全然不見了以往的理智和寬容,即便我全身是青紫的鞭傷,甚至不斷滲著血水,他也不可能放過我。

  但是,他要在這冰冷的地面折騰我麼?

  安亦辰眸光愈是冰冷:「是不是宇文清沒和你在地上做過?」

  我百口莫辯,急得哭道:「亦辰,我和他真的沒有什麼,你為什麼不信我?為什麼不信我?」

  安亦辰已將身體壓了下來,被他碰壓到的傷口立刻痛得我呻吟出聲。

  而安亦辰身上,居然也有傷口。他的胸腹部,用紗布緊緊纏繞著,鮮紅的血跡,已將紗布染透。

  他卻恍如未覺,按住我雙肩,憤怒地用全身力道衝撞著我,迫我發出一聲聲難耐的淒叫。

  赤裸後背上的鞭傷,被一下又一下蹭在地面,毫無阻礙地被磚地的花紋磨擦著,將傷口一點點撕裂,扯開……

  「亦辰,亦辰,不要這樣……亦辰……」劇烈的疼痛和無法承受的生理刺激,撞擊得我眼前陣陣發黑,顫著嘴唇,強撐著向安亦辰告求饒。

  安亦辰,你是我至親的人,你居然捨得這樣折磨我麼?你居然捨得?

  安亦辰臉色已經煞白,他胸腹間的傷口隨了他的劇烈動作滲出了越來越多的鮮血,漸漸從染透的紗布裡汪出,滑落到我身上;而我傷處的鮮血,也已將他的肌膚染濕。

  血與血相交融的感覺,在此刻竟是如此可怕。

  含淚勉強抬起手,摸向他腰間的傷口,卻被他刻意的蹂躪和摧殘迫得無力將手垂下,眼前一忽兒清晰,一忽兒模糊,迷惘間,似看到安亦辰傷心絕望的俊秀面容,滿是晶瑩的淚水,順頰傾落,無聲滲入我的傷口,一陣陣鑽心的刺痛……

  「他就這麼好麼……那麼久,你還是只想著他……要跟著他!皇甫棲情……我恨你,恨透你……」他瘋狂用力地齧咬著我,竭盡深入地衝擊著我,斷續地吐字。

  「安亦辰……」我哭泣著,悲傷無奈地又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卻已微弱得連我自己也聽不到了。

  壁上那盞小小的燭火,跳躍著的光圈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虛幻成慘澹的白光,撲地蓋地將我籠住……

  我暈過去了。

  我總算知道,男人的妒火,遠比男人的仇恨,男人的野心,更要可怕許多。

  它竟能讓一個雍容有度的沉穩男子,迅速變成完全陌生的食人惡魔。

  後來醒來時,已換了乾淨的寢衣,躺在我自己綿軟的床上了。

  稍稍一動,便覺四處的傷口悶悶地疼,卻沒有那般尖銳的痛楚,顯然已經上了藥。周身的骨骼,似散了架般無力而疼痛,慢慢提醒我曾經發生的事。

  「公主,公主,醒了麼?」夕姑姑在耳邊焦慮地呼喚著。

  我睜開眼,已看到夕姑姑通紅的眼睛,擔憂而憐惜地望著我。

  「夕姑姑……」我蹭到她懷裡,一扁嘴,嗚嗚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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