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一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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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我著了條便於行走的梨花白百褶鳳尾裙,古紋雙蝶戲花薄綿外衫,卻厚厚披了那件暗紫紋雪狐斗篷,才扶了茹晚鳳的手緩緩出去。 夕姑姑送我到二門,才笑道:「這鬥蓬可別弄髒了。王爺那一件,只在從邊疆班師那日穿了一次,後來一直好生收著,都捨不得穿呢。若你的穿得舊了,以後和王爺一同穿出去時,可沒這麼漂亮般配了。」 我也不知我是懷了怎樣的心理,執意穿了這件鬥蓬出去,當下沉吟著笑道:「等他回來了,你和他說,我改日幫他重做件新的,一定做得比這件好!」 夕姑姑啐了一口,道:「這話叫我老太婆說麼?你們小倆口在一起時正該多提提這些事呢!王爺聽了,一定高興得很。」 一時失神,然後輕笑:「好,日後我親口和他說。」 緩緩踏上馬車時,楊花零落,飛絮濛濛,貼梗海棠慢攏醉香,白玉蘭尚未展顏,玉簪花苞筆挺于寬大的碧綠翠葉間,隨時可能展露嬌顏,吐蕊散芳。 這樣的香融豔溢,等我再次回來時,只怕要變味了。 就如再甜再香的點心,被蚊蠅叮上幾口,即便保持了原來的色香味,也失去了原來的鮮美。 我們的感情便是那點心,彼此的信賴就是點心中的香甜,而猜忌和疑心,便是那令人作嘔的蚊蠅。 我已沒有把握,再次與安亦辰相對時,能不能將所有的猜疑和不悅摒棄;更沒有把握,安亦辰得知我的行止,會不會由著心性將那猜疑進一步深化,直至生根發芽,如毒草般蔓肆在彼此的心頭。 因我說了,我要讓我們自己的侍衛陪同,秦王府的人誰也不願我多心,去的人,果然全是我當日的勇士。除了林翌、安達木,另有四名侍衛隨同,均穿著代表秦王府的玄青色衣衫,寬衽箭袖,英姿勃發,氣宇軒昂。 一路安然地與茹晚鳳說笑著,從朝廷紛爭,到府中瑣事,從秦王兄弟,到各家女眷,談得不亦樂乎。 直到快出東城門時,我忽然失色,捂著脖頸叫道:「我的玉呢?」 茹晚鳳面色倏變,急急問道:「什麼玉?」 「就是我的紫鳳寶玉啊!」我驚惶地立起身來,在座位四周忙亂地找尋。 茹晚鳳慌忙叫人將車停下,將臥具椅墊全都翻開,將左右物事一一抖開細察,又幾乎趴到地上,在各處的縫隙間搜尋著我的玉。 那日在驛館失玉,她可沒有表現得這麼驚懼慌亂! 那麼,前次失玉,她必然也是知情者,所瞞者,唯我一人而已! 我如驚怔般呆呆立著,冷眼看她片刻,才道:「啊,我想起來了,剛換衣裳時,我似乎有將玉取下來,放在妝臺上了,也不知後來有沒有帶上。」 茹晚鳳噯聲道:「我的王妃娘娘啊,這玉是你命根子一樣的東西,也能忘了?到底是不是給擱在家裡了?」 我遲疑道:「或許是擱在家吧,晚上回去瞧上一瞧就知道了!橫豎這裡是瑞都,人頭熟,一切好辦。上次在東燕丟了都能找回來,這裡更不打緊。我們先去賞花踏春要緊。」 茹晚鳳額上細汗直冒,道:「哪裡能等到晚上呢?萬一沒有遺在家中,在路上什麼地方丟了,可怎麼好呢?不如我們回去找找吧!」 我不耐煩望瞭望窗外,道:「時候不早啦,這會子回去再出門,要拖到什麼時候啊?不然你騎了馬先回去找找,找到了就送過來。你腳程快,一會兒就能趕上來;便是沒找到,也好儘快安排人手去尋。嗯,就是掉在外面,給人拾了去,咱們多花些錢,自然能贖回來。」 茹晚鳳聽著我任性而無知的話語,更是著急,沉吟片刻已道:「好,我這就回去找一找。找到了立刻就去和王妃會合。」 她跳下車去,向一名侍衛要了馬,逕自沖了回去。看那背影,她已是十分驚懼了。 那一次失玉她不著急,因為她根本就知道玉給安亦辰取走了;這次失玉,她卻茫不知情,再不知徹底遺失了寶玉,會對我造成怎樣的傷害。 嘴角撇過冷笑,看茹晚鳳轉過了街角,消失了影蹤,我懶懶吩咐:「林翌,你到馬車上來,讓那名侍衛騎你的馬罷!」 林翌果然將馬匹讓給馬兒被茹晚鳳騎走的那名侍衛,慢慢踱上馬車,望我一眼。 我微微點頭示意。 林翌緩緩坐到車夫面前,車夫一抖韁繩,正要向前驅車時,林翌無力而迅捷地在他後頸敲了一下。 那車夫悶哼了一聲,立刻軟倒下去。 第十八章 月下梨花落晚風 林翌扶住他,在路人微詫的目光中驚叫:「咦,他的病又犯了,罷了,只能我來駕車了。」 他將車夫扶入車廂內,迅速用繩子綁了,塞了嘴,轉身驅車,沿了城牆向北行去,一徑奔往囚禁宇文清的那個院落。 我端端正正坐著,緩緩從袖中取了據說能護我平安的紫鳳寶玉,扣到脖子上,看也不看那被捆作一團昏迷過去的車夫。 掌心有些濕膩,連滲出的汗水也似是冰冷的,但我的脊背卻是挺直,梨花白的長裙在行走的車廂內搖曳著,綿聯如春水,晃漾不休。 待行到目的地時,車夫早被帶下車妥為安置,林翌、安達木等從人變成了二十人,俱是秦王府侍衛打扮;車駕位置,也換了另一名侍從。 這些侍衛,早就在路上守候多時,在快接近那個院落時鞍馬整齊地穿插進我們的隊伍來,其中有我的舊年侍衛,也三四個是南越安插在瑞都的眼線,身手不錯,被李叔引了過來幫忙。 而我的車駕後,已多了一輛馬車,青灰罩幔,顏色暗舊,看來毫不起眼。 在見到可以在秦王府自由通行的銀牌後,朱漆的門緩緩打開,一名頭領模樣的人迎了出來,雖然著了平民的衣衫,但瞧眉宇間的神氣,至少也是個六品校尉以上的武官。 林翌走到我車前,透過水晶的細簾,恭謹稟道:「王妃,請您稍等,屬下提了犯人,立刻便送王妃出城!」 我慵懶而優雅地在車中舒展了下流水般的寬袖,用悅耳而嬌脆的聲音吩咐:「快點兒!王爺說不準已經在杏林那邊等我們啦!」 那位武官微露詫色,詢道:「這位兄弟,有什麼事麼?」 林翌已從懷中取出一份封了臘的密函來,道:「秦王殿下命卑職調犯人前往東郊一處隱蔽地方。」 武官狐疑地接過密函,道:「殿下昨天在此並不曾提及此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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