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而京城的所有教坊之中,已經流傳開故國公主與開國少年秦王唯美的愛情故事。包括十四歲的公主勇救少年秦王,包括少年秦王從宇文氏手中救出公主,包括少年秦王誤入故國將領手中,公主冒死放人,然後是公主因放了少年秦王被迫出走,少年秦王千里救人,終於將美麗高傲的公主留到自己身畔,成就完美姻緣。

  而其中的少女心事,曲折計謀,以及那個不為人所知的白衣,已經死去的蕭采繹,均被刻意忽略,聽這故事的每一個人,無不對這段神話般的天作之合充滿了驚歎和豔羨。

  我聽到這個故事時,是婚後的第三天。

  因為婚禮當日太過勞累,腹中又在隱隱作痛,第二日安亦辰急急找了大夫來看,到得第三日,安世遠聞知此事,特地又派了一位姓馬的太醫前來診治,說是對於婦科兒科最拿手。

  但我很快發現,這馬太醫最拿手的是聊天扯淡。

  幫我診脈不多時,開始不斷詢問我和安亦辰的事,啥時相識,啥時秦王救我,啥時我救秦王,甚至我們什麼時候互生好感。

  我給他絮叨得哭笑不得,而安亦辰居然像模像樣地講起來,按他口氣,他在第一次潛入皇宮,就已愛上了不解事的小公主。而公主則在第二次放他走時已經芳心暗屬,只是面上抹不開,最後被他連哄帶騙才娶到了手。

  我未等聽他講完,便已羞紅了臉,將頭掩在水枕中笑作一團。

  一時馬太醫開了方子,仔細囑咐了用法用量,方才離去。等他離去,我問安亦辰:「坊間那些鬼話,是不是你流傳出去的?」

  安亦辰攤攤手,道:「反正不是我親口說出去的。」

  不是他親口說出去,那麼必是他通過別人的口轉述出去了。想到他那堆來自三教九流的兄弟們,我無語問蒼天,只得默認那段所謂的傾城愛戀了。

  馬太醫所開的方子,大多也是些尋常的安胎藥物,不過各味藥的分量比其他人有所增減。安亦辰看了無誤,遂叫人按他的方子抓了藥來吃,畢竟人家是有名的太醫,或者方子比宮外的郎中要高妙些。

  隔了幾天,安亦柔來看我,倒叫我頗有幾分驚喜。

  那安謐俏麗的姑娘款款過來,還帶來了兩盆花。

  「二嫂,上次有使節去西域,帶了好些中原少有的花草來獻到宮裡,其中這種碧玉躑躅母后賞我了四株,我想著二嫂一直窩在家中,放些紅紅綠綠的花草在臥房中,必定養眼許多,所以就帶了兩株來給二嫂。」

  安亦柔聲音輕柔,舉止安詳,指點著這花道:「你看,長得和杜鵑差不多,應該也是同一類的,但現在都六月天還開著花,就少見了。」

  「碧玉躑躅花?這名字還真好聽!」我笑臉相迎,去欣賞著她帶來的花兒。

  若論杜鵑花,原也不是我喜歡的,但這花的莖葉俱是很清翠的顏色,並且玲瓏剔透,果然極像是碧玉琢就,映著那尋常可見的五瓣紅花,便顯得風格高貴典雅起來。

  「果然好花呢,若是普通杜鵑,哪有這等風韻脫俗?」

  我微笑著挽了她的手,道:「妹妹還真是有心人,我正想讓亦辰幫我弄些花兒草兒到房中來呢,妹妹就送來了!真是好禮物!」

  安亦柔一直跟在夏侯皇后身邊,若是把與她的關係拉近了,說不準日後和夏侯皇后也有和緩餘地,那麼亦辰的未來就有更多成功的機會了。所以這個小丫頭,我還非得好好攏攏她的心。

  安亦柔聽我說得貼心,頓時綻出婉約笑意來,低了頭道:「那日在殿上,我見二嫂跪著,母后一直不讓起來,本來也想求情的,因為礙著明姬表姐,還是沒能說出口去。想來那麼多兄弟中,就數二哥對我最好,讓二嫂受了那樣的委屈,我好幾夜沒睡得著。後來聽說二嫂沒事,才放下心來,可心裡頭還是有個疙瘩,總覺得欠了二嫂的一般。」

  我再不想安亦柔竟是這樣的溫善人物,不覺大為感動,笑道:「妹妹,都是一家人,咱不說兩家話,沒有什麼誰欠誰的。我只要知道妹妹心裡對我好,便知足了。」

  安亦柔聞言笑容漸漸溫煦,又小心翼翼地摸著我的肚子,問著懷孕幾月,幾時生產,有沒有請奶娘,準備衣物等等,一直說到天黑,才告辭離去。我也不敢怠慢,早叫人備了幾匹上好的綢緞,並兩枝嵌寶金釵,一對玉如意,送給她作為回禮。

  一時安亦辰回來,見了那花,頗有幾分詫異,我把安亦柔來過之事說了,笑道:「沒想到你們三兄弟都和豺狼虎豹般的人物,居然有個這麼溫柔似水的妹妹,將來可得一定留心著,為她找一頭性情好些的夫婿,別讓人欺負了她去。」

  安亦辰笑得有點澀:「別人會欺負她?」

  他想一想,道:「安家人的東西,你收可以收,可收了後還是扔遠一點好,我總覺得不放心。」

  我失笑道:「你也是安家人,我要不要每晚把你扔出房去睡去?」

  安亦辰也笑了,折頭讓人去抱醫書來。

  我正納悶時,他已把醫書抱來,翻到寫杜鵑的,果然提及杜鵑又名躑躅花,花、根、葉均可入藥,有和血調經、消腫止血之效。既能入藥,自是不會有毒了。

  我笑道:「我還是第一次收到安家人給我的禮物呢!有問題麼?」

  安亦辰望了那花,猶豫半晌才道:「罷了,估計她也不會害你。就留著吧!」

  我才知他還是在懷疑這花是不是動過手腳,又是感動,又是心疼,撫了他緊皺的眉,歎道:「亦辰,你活得累麼?」

  如果他無時無刻都在懷疑著至親的人會不會害他,豈不是累到了極點?

  安亦辰的眉頭被我撫過,立刻如熨過般舒展開來,而唇角邊卻彎出向上的柔美笑紋來,柔軟而溫暖的唇輕輕在我頰邊觸了一觸,道:「只想著你,就不累了。」

  我笑道:「最近白天老不見影,怎麼,又要準備打仗了麼?」

  「暫時只有幾名將領在平定境內一些未完全歸順的勢力,還用不著你夫婿我來出手!等和東燕皇甫君卓的和約談定了,解了東面的後顧之憂,應該就可以向南越用兵了。」

  「在和皇甫君卓談和約?」我心裡一跳。

  安亦辰想了一想,拍了拍自己的頭,道:「我倒忘記了,皇甫君卓是你大哥吧?」

  我點頭道:「可不是麼。就跟你和你大哥差不多。」

  安亦辰頓時明瞭,搖頭歎道:「出身帝王富貴之家,這些事,總是免不了。」

  我歎氣道:「不過提起皇甫君卓,倒叫我想起雪情姐姐來了。」

  安亦辰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你是說,當年那個楊淑妃留下的雪情公主?她不是死了嗎?」

  我白了他一眼,道:「沒有,我救了她,後來秦先把她帶走了。」

  我把當日借了出天花,將雪情從宮中救出,後來戰亂之時又被秦先帶走之事說了,笑道:「這個秦先可比你仗義多了,就為報楊淑妃救先祖之德,不但救了雪情,還特地通知我避開某人的追擊。這個對比啊,正可對應出某人的無情無義,辣手負恩呢!」

  「你個死丫頭!」安亦辰在我臀部輕擊一記,佯怒道:「還記恨一百年呢!怎不說你自己鬼頭鬼腦,救我都不肯明救,硬是裝成個惡毒小巫婆模樣,差點把我給嘔死了!」

  我吃吃笑道:「不知後來雪情有沒有嫁給秦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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