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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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到了清新出塵的芳草味。 我想,應該是白衣以醫者的身份,將我抱起來了吧? 他的懷抱,真的好暖和,好讓人依戀…… 再次醒來時長檠燈高高燃燒跳躍,我急回眸看時,床邊圍了好多人,母親、夕姑姑、安亦辰、小九、小素,獨不見白衣,心裡便有些失望。 而眾人一見我睜開眼,同聲籲了口氣。母親忙拉過我的手,焦急地問道:「棲情,你覺得怎麼樣?還冷不冷了?」 「我?」我眨了眨眼,已覺出身上早就換了乾淨的寢衣,被窩裡也置了暖爐,而且還加了一條棉被,早就把身上捂出一層汗意來,忙道,「母親,我沒事啊。」 我把手伸出來,用力將唇邊咬出些血色來,嫣然笑道:「看,我正在出汗呢。」 母親應了一聲,道:「那就好,那就好!」已落下淚來。 安亦辰的瞳人似乎比以往幽深許多,反而看不出悲喜憐惜來,只等我將母親的手捧到懷中,撒嬌夠了,才淡淡道:「是不是明姬推你下水的?」 「就是她!」夕姑姑氣憤道,「我看到公主已被逼到了池邊,手抓著桃枝勉強撐著,她一腳踹在公主手上,公主就掉下去了。」 她說著,已拉出我藏著的另一隻手,讓安亦辰看上面的青紫淤腫,怒道:「真看不出那丫頭竟這麼狠心!公主什麼時候招惹她了?」 我忙將手縮了回去,依舊藏起,微笑道:「沒有,夏侯小姐和我開玩笑呢。我會水的,夕姑姑也知道。若沒有人過來,我自己就遊上岸了。」話猶未了,我已張嘴打了個噴嚏,忙掩了鼻,沖安亦辰有些畏怯猶豫地笑道,「我並沒有事。你說的話,還算數嗎?明天,你送我們回京城嗎?」 「你沒必要這麼小心翼翼地委屈自己。」安亦辰忽然吼道,神情之間,壓抑著怒火和激動,「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誰也阻攔不了!」 他說著,已一陣風般卷了出去。 無人再敢說一個字。安二公子的雷霆之怒,誰都看得出來。 我淡然看著他遠去,微微一笑,沖母親道:「母親,不早了,你先去睡會兒吧。明天,安亦辰一定會送我們去京城。」 母親的眼睛亮了一下,摸了摸我的頭,一言不發地離去。 一時眾人都散了,只有夕姑姑坐在床邊,納悶道:「小姐,你和二公子說你要回京嗎?」 我抬眼望著她額際的愁紋,微笑道:「是啊,他說,他親自送我們回宮去,我們依舊住在昭陽殿裡。」 「皇宮裡差不多是空的。」夕姑姑道,「晉國公自己不稱帝,也不曾扶立小皇帝,一直把皇宮封鎖著,只有幾個太監、宮女司打掃之職。我們回去做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回去做什麼。我又不是真的要死了,還真打算死到皇宮裡去? 白衣也未必是要我們回去,他一定只是要我們離開晉州而已。 晉州,安氏的大本營,他若想在這裡救人,實在是難如登天。但如果出了晉州,防守之人,必定只有隨行的侍衛人馬,若能聯繫到援兵,救出我們的機會就大多了。 只是,白衣一介草民,不涉軍政之事,到哪裡去聯繫到他需要的援兵呢? 忽然,我想到他所寫的無數個繚亂的「出世」,「入世」,心神顫了一顫。 他不會以自己為籌碼,和哪方人馬達成了救人協定了吧? 第二日,我起得很早,吃了幾口淡粥,便覺精神奕奕,遂叫夕姑姑給我準備沿途的換洗衣裳,又叫小九去看母親和白衣收拾得怎樣了。我和母親的「病情」白衣最瞭解,我去京城,自然他也一定要去。 換了件方便出行的藕荷色短外衫,配了撒蝶戀花細紋的同色長裙,扣了織錦鑲東珠緞帶,又叫夕姑姑幫我梳了個墜馬髻,用三支很簡潔的龍鳳簪呈扇形固定了,髻上插了一朵緋色芙蓉絹花,只在額前自然散落幾縷碎發,便顯得嬌俏而不失嫋娜。 一時拿起眉筆來,我正想問夕姑姑畫什麼眉形好看,卻見小九、小素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時地看向我。我不由起疑,忙將夕姑姑叫來,輕輕道:「夕姑姑,你去悄悄地聽一聽,他們在議論我什麼呢?」 夕姑姑搖了搖頭,將眉筆接過,一邊小心地為我描著,一邊道:「能有什麼事?左不過是昨晚那點兒事。二公子這次可真為你動了怒,從這裡離開後直接趕到夏侯明姬的閨房中去了,叫人將她捆了,狠狠地打了幾十鞭子。據說半個府第都能聽到夏侯小姐的慘叫呢!後來還是夫人來了,才將夏侯小姐帶走,不然只怕會被活活打死呢。」 夕姑姑似笑非笑地望著我,提醒道:「二公子的脾氣,原是出了名的好,從不在小事上和人計較的。但為了公主,他已經出格好幾次了。」 我心中也有些震驚。昨日我故意謹小慎微委屈自己,本就是吃准了安亦辰不會忍受我受苦的心理,小小地激怒他一下,卻沒料到他居然會下這等狠手。 忽然就想,若他知道我一直有心算計他,不知會不會一怒把我也給打死了。 打了個寒噤,我更有些不妙的感覺了。但願白衣安排得天衣無縫,讓我們順利逃出他的掌握,再也不與他相見,從此便安生了。 第十三章 兵氣連雲動 剛將眉畫好,我正叫夕姑姑拿條淡霞緋色披帛給我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小九、小素探頭看了看,忽然面露驚異,匆忙趕了出去,只聽二人一齊向來人恭聲施禮,「奴婢參見夫人!」 夕姑姑一驚,忙丟開披帛迎上前去,強笑道:「夫人怎麼有空來了?」 來人是個形容十分端麗的中年婦女,緙絲泥金如意霞紋錦裳,銀灰色織錦羽緞斗篷,參鸞髻高高綰就,一派雍容大氣,身後跟了十餘名婢僕,料想國公府上下,除了晉國公夫人夏侯氏,再也無人有此氣派了。 我也不敢怠慢,款款上前,以長輩之禮相見,「棲情見過國公夫人!」 夏侯夫人並不遣人相扶,只是指住我的鼻子道:「你就是那個大燕的亡國公主,挑撥明姬和亦辰的那個禍害嗎?」 我平生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如此辱駡,不由得大怒,站起來,橫眉道:「是,我是順安帝的女兒銜鳳公主。拜你安氏和宇文氏所賜,業已亡國!不過是不是禍害,卻不是夫人說了就算的。何況明姬算是什麼東西,也值得我去挑撥?你怎麼不說她才是生來的不要臉,被安亦辰打跑了,還好意思又黏上來,黏不住安亦辰居然來找我報仇,算是給夏侯氏丟臉丟到家了!」 話猶未了,我的臉上啪的一聲挨了一耳光,只聽夏侯夫人喝道:「明姬好不好,自有我來教訓,幾時輪得著你這個禍害指手畫腳了?」 我捂了臉,氣得全身的血都湧上來,再顧不得後來之事,只是恨恨地高聲道:「我是不是禍害,也輪不著你來指手畫腳!你可看清楚了!我可沒黏你兒子,是你兒子死皮賴臉地把我留在他身邊!你沒本事管束自己的兒子,沒本事教育自己的侄女,就來欺負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可見也是個不要臉的!」 夏侯夫人大怒,站起來,又往我頭上打來,「你這賤人,居然敢辱駡我!」 夕姑姑大驚,忙將我的頭抱住,連連求饒,「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而小九、小素也急急拉著夏侯夫人,叫道:「夫人,仔細手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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