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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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眼,宇文頡獰笑著將刀架在君羽脖子上,叫道:「看你們娘兒倆不聽話!」 手起刀落,便見君羽的小小頭顱飛起,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盯著我…… 「君羽!」我大叫一聲,從床上坐起,冷汗涔涔而下。 「啊,姑娘醒了,姑娘醒了!」有人匆匆說著,接著帳幔撩開,兩名面容清秀的侍女笑語嫣然地出現在眼前。 我定了定神,才想起我昏迷前發生的事情來。 顏遠風死了,母親暈過去了,我也暈過去了。我們應該都落到了安亦辰手中,包括我的弟弟君羽。 「這是哪裡?」我拉了拉身上穿的絲質寢衣,發現自己脫臼的手臂已經接好,身上各處大小創口也已包紮妥當。這個房間看起來雖不奢華,但錦被鴛枕,俱是雅致,連帳幔都極是素潔。 「這裡是晉國公府。」侍女回稟道,「姑娘睡了快兩天了,奴婢先給您端些燕窩蓮子羹來,喝上一碗潤一潤可好?」 晉國公府?是的,回雁關本就離晉州很近,安亦辰擒到我們,自然是先把我們送到此地來關押。看來這人多少顧念著顏遠風救他的情誼,居然沒有把我們下在獄裡,還安排住處,著了婢僕服侍著。 「我睡了兩天了?」我遲疑著,問道,「我母親呢?」 兩名侍女對視一眼,道:「聽說在隔壁院落裡休息吧。」 我聽了忙趿了鞋,匆匆道:「快帶我去看她!」 侍女一時呆住,隨即道:「姑娘,請不要為難奴婢!二公子說過,讓姑娘在屋子裡待著,不能外出!」 屋子裡待著!不能外出! 我頹然坐在床沿,苦笑。我還以為自己在皇宮或黑赫呢,可以想怎樣便怎樣!安亦辰又怎會輕易放過我?無非想等我養好傷再處置我罷了。 他說過,他總有一天,會以對等的身份,叫我一聲棲情,而今,他何止擁有了與我對等的身份?!一如我當初所料,他已高高在上,俯視著我們,甚至逼得我們不得不仰他鼻息而活! 現在先是軟禁,下一步的羞辱,又是什麼? 侍女已端來燕窩蓮子羹,小心窺視著我的臉色,道:「姑娘,奴婢喂您喝些蓮子羹,好不好?」 我冷冷道:「擱在這裡,我自己會吃。你們全出去。」 兩個侍女對視一眼,到底禁不住我冷眼含霜,有些畏縮般退了出去。 旁邊架子上有幾件衣袍,淡紫粉白,式樣顏色倒還清淡怡人。我隨手拿了一件披在身上,坐在桌旁一口一口將蓮子羹吃得乾乾淨淨,然後到一邊的妝臺上用梳子梳我長長的黑髮。 鏡中人青絲如瀑,容貌蒼白美麗,卻眸光清冷,寒意逼人。 是的,我已淪為階下之囚。 可即便是階下之囚,我依然是往日那個驕傲不羈的大燕公主。 安亦辰,我不會服輸,死也不會服輸! 我只痛心我的母親。她已經吃了那麼多苦,是否還會繼續在安亦辰手下受盡折磨? 用一根無花無紋的素銀長簪將青絲綰了個半偏雲髻,將那件梨花白的長袍扣好,看鏡中憔悴無華的自己。 顏叔叔,我無法為你戴孝,但我能盡去簪飾,為你祈禱。 既然安亦辰認定顏遠風對他有救命之恩,想來必然不會將他薄葬,此時應該已經入土為安了吧? 如此想著,我心頭才略為安定,在妝台邊靠了片刻,便覺疲乏不已,遂依舊回床上和衣躺著,想來不管未來有何打算,都得將身子養好再說。 棉枕很軟很松,和我宮中用的很是相似,連繡的花紋也像,這種蜻蜓點水戲蓮的枕套,我也有一對,正是夕姑姑親手所制。 我忽然驚覺坐起,這裡的佈置雖不如宮中豪華,卻樣樣如我心意,莫非是夕姑姑準備的?三年前夕姑姑被我推下馬車,被安亦辰帶走。安亦辰對她心懷感激,必然不會薄待她,那麼此時,她是否也在晉國公府內? 正在猜度時,只聽外面有人道:「奴婢見過二公子!」 接著,是安亦辰溫和的回答:「不必多禮。小九,小素,棲情真的醒了嗎?」 那兩名侍女想來就叫小九和小素了,她們齊齊回答:「醒了!」 接著其中一位答道:「剛吃了一碗燕窩蓮子羹,我們悄悄去收了,看到她正坐在床邊發怔呢。」 這兩個丫頭,倒是事無巨細地稟報著,我心裡冷笑,卻更是警惕了。這個安亦辰,不知還在算計我什麼,一定得事事留心才行。 安亦辰在外面沉吟片刻,輕輕敲了敲門。 我將床前的天青雲影紗帷幕放下,悄悄倚了枕坐著,也不回應。 安亦辰敲了半晌無人應,遲疑了一下,自行推了門走進來,一眼看到我在天青雲影紗後面坐著,立刻道:「棲情,你終於醒了!」 那言語之中,竟似有幾分歡喜。他拉開帷幕時,尚有一絲笑容浮在面頰,卻在看到我冷顏相對後凍結。 他輕輕吐一口氣,問道:「你住得還習慣嗎?」 我抓了肩上垂落的一縷青絲在指間跳躍著,挑釁地望著他,淡然道:「我更習慣住在昭陽殿,你能讓我去住嗎?」 安亦辰怔了怔,扭過頭看了看搭著衣衫的架子,道:「你穿這白衣服,嗯,也好看,我原以為你更喜歡穿淡綠或淡粉的。」 我索然道:「我是為我的顏叔叔穿的白衣。」 安亦辰垂下了頭,沉默半晌,道:「如果我趕得緊些,或許還來得及救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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