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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我是阿墨,不是他那些圍著他打轉的姬妾啊!

  掙扎著想擺脫緊壓著我後腦勺的那只手時,他似感覺出了我的抗拒,手上的力道立時加大,一個側身,便已將我翻轉過去,壓在他身下,繼續著他癡迷的索取。

  我雖是慌亂,知他醉了,並不害怕,也不敢高聲了驚動外面的宮人看他的笑話,只是努力別過臉,透出一口氣,急急地低聲提醒道:「三哥,快醒醒,我是阿墨,我是你妹妹阿墨!」

  話未了,唇又被堵住,蕭寶溶那微帶顫抖的柔軟微涼的唇,仿佛有著某種磁力,牢牢地吸附住我的唇瓣,不像拓跋軻那樣霸道掠奪,也不像拓跋頊那樣生澀含情,就和蕭寶溶本人一樣,在暖陽般的親昵包容中緩緩浸潤人心,不讓你離開分毫,也漸漸讓你留連不舍。

  即便閉著眼,他的眉眼口鼻依舊完美得無可挑剔,加上醉夢中盈出的屬於風雅名士的放涎不羈,組合出令人沉溺的奇異風情,連周身都懶洋洋起來,手足間的推拒越來越無力。

  我的三哥,本就是天底下最清美的男子,即便拓跋頊比他年輕了十歲不止,依舊敵不過他那種沉澱了詩書歲月的風華絕代。

  明知不妥,可我竟已說不出話,由著他純熟地與我交纏著,一點點地推送,滑動,越來越熱烈地深入。

  我從不曾經歷過這樣悠長而舒緩地親吻,嗅著周身越來越濃冽的杜蘅芳香,一時竟暈了頭,居然試探著回吻他。

  只是幅度極小的回應,他的呼吸卻驀地粗重,忍耐不住地低低呻吟一聲,鬆開壓著我手腕的臂膀,騰出手來撫上我前胸。微涼的觸感透衣而入,極有技巧的輕推慢揉,看似從容,卻在頃刻間讓我在悸動中顫抖起來。

  不對,不對,他是我三哥,這時醉得不省人事,哪裡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而我明明清醒著,怎可由著他犯下錯事?

  當他試圖將手指探入我衣襟時,指尖的涼意終於讓我清醒過來,忍不住地低叫起來:「三哥,住手!」

  狠了心腸,不管他是不是醉得虛弱,我將他猛地一推,連帶用腳踹了兩下他的腿部,已將他推得滾落榻去,一頭摔在地上。

  他痛楚地呻吟一聲,雪色的裘衣鋪展了一地,清俊的面龐尚帶著溺於情欲中的緋紅,半啟不啟的星眸已在迷惑地轉動,分明是從不曾見過的焦慮和委屈。

  一手扶著額,一手努力地撐著身,只聽他低低地喚道:「雲容,繡兒……怎可這樣對本王?」

  雲容和繡兒,原是惠王較受寵的兩名姬妾。

  蕭寶溶出事後,他的姬妾大多被囚禁于惠王府中。不想蕭寶溶身畔有太親近的侍妾被蕭彥猜疑,加上蕭寶溶當時的身體狀況也不容樂觀,我便將這些人都遣散了,放了他們自由,也不曾想起過再去給蕭寶溶尋些美人相伴。

  他方才如此失態動情,看來是將我當成他素來侍寢的姬妾們了。

  還是我考慮不周。想他少年時便以風流倜儻聞名,侍寢的舞姬歌妓到底有過多少,只怕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如今讓他床幃孤寂這許久,還真將他當成聖人了。

  我將窗戶推開,用力吸了口氣,身體莫名給勾起的躁熱才消退了些。

  無法責怪蕭寶溶無禮,也不想責怪自己經不住他醉夢裡的挑逗。蕭寶溶在這方面只怕比拓跋軻還要經驗豐富,加上風華絕世,性情溫柔,又是我最親近的人,叫我抵敵得住?

  理好散亂的衣襟,我上前小心地將他扶回到榻上臥了,柔聲在他耳邊道:「三哥,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瞧你吧!」

  此時他卻似有點恢復了神智,居然拉了我的手,又喃喃地喚著:「阿墨,阿墨,陪陪三哥罷!」

  見他眉峰緊蹙,我早又心軟下來,叫了侍女們進來服侍寬衣,扶到床上去睡。

  看侍女們這時倒也經心,床畔的暖盆,衾中的腳爐,一色都是齊全的,收拾得乾淨整潔。

  我只壓下性子,坐在床邊看她們喂他喝了醒酒湯,擦洗了手腳,又眼看著他睡熟了,這才出了門,卻把那從惠王府派來的侍女叫了出去。

  「王爺這麼著飲酒無度,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想著這臨風玉立的哥哥今日大失體統的酒鬼模樣,又是心疼,又是惱怒,不覺對著這兩個從小在惠王府長大的侍女發飆。

  侍女們忙跪倒在地,急急回道:「王爺以前雖也飲酒,但喝得並不多,頂多薄醉而已,從不曾像今日這般爛醉過。」

  「是麼?」

  「奴婢不敢隱瞞!王爺一向有節制,頂多一壺酒而已,並不會醉。」

  也不知是不是怕我責怪,才以這樣的藉口推託了責任。

  「罷了,如果明日王爺不問……別提我來過。」

  我不再緊追著問,卻想著自此後還是常找機會來看看他為好。

  連手足親人都可以反目相對,對再也不可能為誰帶來前程和財富的落魄惠王,下人未必再會有以前的忠心不二。

  這天底下任何人都信不得,我還是自己多走幾步,多操點心比較好。

  蕭寶溶是我心中唯一認可的兄長和親人,我不能讓他在我眼皮底下出事。

  不然,我丟開一般女兒家期望的玩樂和幸福,這樣苦心經營著朝政大事,又是為了什麼?

  這一年是蕭彥登基後的第一年。禮部為了討蕭彥歡心,早早通知了各處,極重視這賞辭舊迎新的日子,整個皇宮乃至整個寧都都辦得很是熱鬧,爆竹聲此起彼響徹了整整一晚。自旦日起,百官入宮謝恩後,彼此間的拜會便熱鬧起來。

  我這裡來拜會的人自然極多,頗有當年惠王府如日中天時的氣勢。我按禮謝過,得空也便去各處要臣家走走,希望能進一步鞏固好容易建立起的關係網。

  到初五那日,聽說初晴郡主來拜會我時,我倒比當朝宰相來拜會還高興幾分。

  畢竟利害攸關的感情,總不如患難中建立起的情誼深厚。

  回到寧都後,因時局動盪,我不再是那個閑得無聊的文墨公主,她雖來看過我幾回,不過匆匆來去,都不曾好好敘過話。

  敬王府在南齊時雖是宗親,但已算是旁支,除了個美麗風流的初晴郡主,並沒有惹人注目的地方。待到改朝換代時,敬王由王爵降為侯爵,待遇並不曾有所改變;相對奇異的是,初晴居然還是郡主,並不曾撤去封號。

  聽說,這是宋琛的緣故。

  如果不是南朝宮變,蕭寶溶應該會想法安排她和林訶若的親事了吧?

  如今林訶若進退失據,降了北魏不說,還給這棄了蕭寶溶和我而去的宋琛得了便宜。

  我正想著時,侍女已將蕭初晴逕自迎入我的閨中。

  眼見她緗色辛夷花暗紋的上襖,玉白色百褶長裙,淺妃色出風毛長斗篷,只在下擺處點綴幾處彩蝶戲花的圖案,愈發顯得容色鮮豔,嫵媚動人。

  我迎上前,涎著臉去摸她的下頷,笑道:「好個美人兒!本王納了你為妃可好?」

  初晴本就笑意盈盈,聞言「嗤」地笑出了聲,道:「你啊,這麼多年了,性情還是不改!」

  哪裡是我性情不改,只是在她跟前還肯流露一點半點當日的本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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