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倦尋芳 | 上頁 下頁


  侍女過來拉我,我忙牽了她的袖子,卻又不敢顯出急促想逃的模樣來,只是依了侍女的步伐,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經過拓跋軻跟前時,正埋頭喝茶的拓跋軻忽然說道:「慢著!」

  侍女立刻帶我頓住腳步。

  拓跋軻打量著我,問道:「你叫……寶墨?」

  我點頭,緊張得鼻尖沁出了一層汗。

  拓跋軻望瞭望書案上一大堆被我畫廢了的紙,又望瞭望我從臉到手、再到衣衫上盡是鮮紅朱砂的狼狽樣,唇角揚起,居然展開極明朗的笑容,雖不如阿頊那般純淨,卻也頗為陽光。

  「去吧!」他柔聲說著,抬了抬手。

  我暗自松了口氣,忙隨了侍女匆匆出去。

  此時,拓跋軻正向另一名侍女交代道:「去和管密說,這個叫寶墨的,帶回鄴都去,好好照看著養大些吧!」

  走到門檻邊時,我又聽到他在輕輕地嘀咕道:「這個管密,在搞什麼鬼?」

  等我回到自己的房中顫著身子喘了半天氣後,我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拓跋軻並不知道我就是南朝那個文墨公主!

  為了永絕後患,也不知那個吳德向拓跋軻講了多少關於我的壞話,總之拓跋軻在見到我後,絕對沒有將他跟前安靜作畫又膽小如鼠的小姑娘和南朝那個跋扈刁蠻的文墨公主聯繫在一起。

  所以,他以為管密沒領會他的意思,不但沒把南朝公主送上他的床榻,還送來個他所不感興趣的稚嫩小丫頭送了過來。

  果然,我心有餘悸地端了茶在手中,還沒來得及定下心神,外面傳來了內侍尖細的嗓音,「皇上有旨,宣文墨公主即刻侍駕!」

  我驟然驚起,丟開茶盅,汗如雨下。

  「寶墨拜見陛下!」

  依然是素淡的錦衣,纖巧的小髻,柔順的長髮,我跪到了拓跋軻跟前,不敢喘大氣兒,手指緊緊絞著裙裾。

  拓跋軻依然坐在我剛才離去時的座位上,慢慢轉動著手中的銀盞。可他此時喝的已不是茶,而是酒了。我跪在他的腳邊,他一開口,便有一陣濃烈的酒氣傳過來。

  「寶墨?」他嗤笑,「文墨公主,你的演技不錯,朕差點兒被你糊弄過去。」

  我掐住掌心的傷處,用疼痛強迫自己冷靜,才抬起頭來,直視著拓跋軻的眼睛,迷惑道:「寶墨……沒糊弄陛下啊!」

  我臉上驀地一涼,他手中的酒水迎面潑來,激得我幾乎睜不開眼。

  拓跋軻的聲音同樣涼意森森,「你是文墨,還是寶墨?」

  我揉著眼睛哽咽,「我是叫寶墨,文墨是我的封號!」

  「你的封號?」他懊惱地重複一遍,旋而又怒道,「有必要在朕面前裝出這副受盡委屈的無辜樣來嗎?你們家的使臣可把你的老底兒都揭了,說起你的刁蠻事來,怕是幾天都說不完呢!」

  我磕頭道:「陛下明鑒!寶墨自幼不為齊帝和吳後所喜愛,母妃被他們逼著出家後,我就被他們趕出皇宮交給三哥惠王養育。惠王素與吳後、吳相不睦,所以寶墨每次入宮,皇后都會誹謗寶墨行止不端。寶墨在惠王府長大,到底是怎樣的人,陛下遣人到寧都打聽一下,自然可見分曉。」

  蕭寶溶一向維護我,壞事都掩著,修橋鋪路、救助弱小之類的好事卻常冠上我的名義,因此我在民間的聲譽並不壞,甚至可以稱得上德容兼俱、聲名遠揚。

  拓跋軻似乎沒想到這一層,沉默了片刻,再次用手抬起我下頷,幽深如海的眼眸似要釘入我心口,淡淡的笑意冷若冰霜,「那麼,你是齊明帝最寵愛的寶貝女兒,這總沒錯吧?」

  我猛地想起父皇和他的殺父之仇,頓時渾身戰慄,好久才顫聲道:「陛下,我父皇早已龍馭賓天了。」

  拓跋軻微笑,淩厲而陰鬱,與片刻之前那個有著陽光般笑意的男子判若兩人,「沒關係,還有你和你的哥哥們在!十七年前欠下的賬,有人來討還,總得有人來償!」

  「就從……你開始吧!」他揚手扔開銀盞,很清脆的噹啷一聲,驚破了一室的迷蒙寂靜。

  巨大的驚悸驀地將我包圍,盯著他伸向我衣帶的有力手指,即便我早有心理準備,此時也只會本能地大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向後縮去。

  不料我頭皮驟然一疼,身體已經騰空,迅速跌入一個堅硬的臂膀,堅硬如鋼鐵澆鑄,一如與我山盟海誓的阿頊。

  劈頭蓋臉的氣息,如此霸道陌生,連那尖銳的眼神都可撕裂我的皮膚,讓我驚悸害怕。厚厚錦衾跌落時,那高大的身軀一同撲入。

  三哥,三哥,隱藏自己,示人以弱,難道也包括奉上自己的身體嗎?

  衣帶鬆開,層層綾紗軟羅散落,燭光透過拂動的層層帷幔映入,那雄健的身軀緊緊壓迫著我,從身到心。

  武者粗糙的大手撫上胸前,陌生的濕軟唇瓣在面頰脖頸間遊移,熾熱的呼吸帶著酒氣撲在光潔的肌膚上,激起我層層的戰慄,胃部陣陣抽搐,酸苦的液體直往上湧。

  三哥,三哥,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救我!救我!

  「不……」低低的啜泣中,我終於嘶啞地喊了出來,手足並用,想將身上那沉重可怕的身體推開,指甲過處,那健碩結實的胸膛出現了幾道血痕。

  拓跋軻眸光一沉,左手隨意一抓,已將我的兩隻手腕捉住,併攏握于他的寬大手掌中,略一用力,便痛得我哭出聲來。

  「陛下,陛下,饒了寶墨!寶墨什麼都不知道,那時寶墨還沒出生!」懷著一線希望,我嗚咽著乞求,只盼他能憐惜我年幼稚弱,暫時放過我。

  拓跋軻忽然止了動作,卻不是因為我的乞求。他迅速扯過一條衾被,掩住我的口連同我的嗚咽和哀求,微微皺眉,專注地側耳。

  屋外,傳來了近衛的聲音,「豫王爺,皇上已經歇下了。」

  「讓開,我有急事!」很熟悉很急促的少年口音。

  我的呼吸忽然頓住。是我聽錯了嗎?這聲音為何這般耳熟?

  近衛在賠笑,「豫王爺,今夜有女子侍寢,此時進去,怕是不太方便。」

  「噢!」心不甘情不願的一聲應答。

  我的頭被埋在錦衾中,還是忍不住嗚嗚出聲。阿頊,阿頊,是你嗎?是你嗎?

  「閉嘴!」拓跋軻低喝,似乎頗是顧忌,將錦衾壓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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