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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阿原失笑。

  慕北湮的確生得太好一些,青衣布袍難掩一身貴氣,桃花眼宜喜宜嗔總是含情,如何裝作隨從?

  不僅慕北湮,連她自己長得都太招搖了些……

  若因此被對手察覺,也是萬般無奈之事——

  §第三卷 鴛鴦譜 第53章

  阿原、慕北湮終究分開行動,各自帶了一名隨從,一前一後盯著那小轎,一路小心謹慎,到底沒被轎中之人發現。

  小轎終於停在了某處民宅前。

  阿原藏到牆角窺望,尚未及看到轎中之人的模樣,先看到了立于宅院前默然等候的那名白衣男子,忙揉了揉眼睛。

  慕北湮已趕到她身後,看著那白衣男子,差點把桃花眼瞪成杏仁眼,「言希?」

  那白衣男子眉眼間有些慍惱,但容貌俊秀出眾,舉止溫雅舒徐,——正是老賀王的養子、慕北湮的養兄左言希償。

  阿原盯著那小轎,低聲道:「你猜,那轎裡的人是誰?」

  慕北湮呼吸有些粗濁,「總不會是死人吧?」

  阿原歎道:「只怕你猜對了!」

  左言希迎向小轎時,轎簾已被輕輕挑開,裡面盈盈步出一少女,長髮如墨,肌膚似雪,極美麗,極嬌弱,——正是當日在朱蝕案中「死去」的朱繼飛心上人姜探。

  在查賀王案時,隱約的線索指向姜探曾參與其中,阿原便在結案後挖開了薑探的墳墓,證實薑探未死,並曾在墓地出現,陪伴過因她而瘋癲的朱繼飛。

  和朱繼飛一樣對這泥足深陷的,是左言希。

  相助薑探假死脫困,在薑探刺死傅蔓卿後代為引開追兵,都是確鑿無疑之事;阿原更曾猜測,當日追殺沁河衙役丁曹、並放毒蛇試圖滅口的人,也是左言希,而不是病弱的薑探。

  慕北湮相信養兄的醫者父母心,但也不得不承認左言希身為影衛,也不是吃素的。他對阿原都起過殺心,更別說其他人了。

  左言希對阿原沒什麼好感,當然對慕北湮自己做主定下的這門親事並不贊成,甚至十分頭疼。只是慕北湮向來我行我素,連老賀王在世時都管束不住,何況他這養兄?

  見面談起此事時,左言希再三說起阿原與景辭糾葛極深,慕北湮不宜捲入其中;而慕北湮則認定景辭和阿原婚約已解,又有皇上發話,憑誰也不該阻攔他的親事。且左言希因維護薑探受了個把月的牢獄之苦,慕北湮當然也會反問左言希,到底和薑探是什麼關係,怎能為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迷失本性,甚至助紂為虐……

  左言希被戳中軟肋,無可辯駁,想想的確己身不正,遂只好由著慕北湮胡鬧,自己常在皇宮或端侯府住著,眼不見為淨。

  但慕北湮等再不曾想到,薑探竟已來到京城,還跟左言希暗中有所聯繫。

  慕北湮看左言希去扶薑探,不禁捏緊了拳,正待步出阻止時,阿原忙拉住他,低問道:「你做什麼?弄清姜探和韓勍的關係了嗎?這處房屋雖是尋常民居,看著挺大的,應該不是薑探一個人住著吧?」

  慕北湮道:「自然不是。」

  他答畢,便知阿原在提醒他,薑探背後可能牽涉甚多,不可打草驚蛇。

  只是左言希居然還跟捲入他父親案子的姜探不清不楚,不由讓他倍感沮喪。

  他正懊惱之際,左言希已跟薑探說了兩句什麼,竟隨之步入那院中。

  看左言希的神色,似乎頗有些不悅,但他隱忍著並未多說。從薑探踏出轎門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

  而姜探依然一派恬恬淡淡的嬌柔模樣,一路眉眼溫柔,與左言希輕言細語,再不曉得都在說些什麼。

  待左言希、薑探等人進去,慕北湮忍不住叉腰低罵:「這個糊塗蟲,被美色迷暈了頭,打算一錯到底嗎?這都是什麼事兒!他真想把自己給搭進去?」

  「不管是什麼事兒,先弄清這薑探的底細吧!」阿原看向大門兩側懸著的燈籠,沉吟道:「嗯,這家人姓丁。」

  那對燈籠上各有一個「丁」字,顯然是主人的姓氏。

  慕北湮打量著有些陳舊的屋宇,說道:「看這情形,應該只是有點閒錢的尋常人家,不會是朝中要員。」

  阿原道:「但有可能是朝中要員的外室,或手下的什麼人。」

  她拉著慕北湮悄悄退開,到附近尋了一家胭脂鋪走進去,先挑了盒胭脂買下,才向裡面的夥計打聽:「東面那戶人家是不是姓丁?昨天我哥哥經過那裡,無意見到他家的姑娘,說生得真好,喜歡得緊。若是門當戶對,便打算和父母商議,托人前去求親了!」

  夥計便笑起來,「哦,論起他家門楣倒也不算高,只是這會兒去求親,只怕難。」

  「怎麼說?」

  「那家主人叫丁昭浦,在郢王府裡做事,聽說最得郢王寵信。誰不曉得郢王是當今皇上最年長的親生兒子?回頭郢王繼位,他身邊的人自然跟著一飛沖天。這丁家的姑娘生得好看,人又聰明,聽說還懂醫術,所以提親的還真不少,但聽說都回絕了。大夥兒都猜著,這丁昭浦是不是打算日後當了大官,把姑娘嫁給哪家的王侯公子,或者根本就是打算將她直接送入皇宮當娘娘……」

  「……」

  ***

  繼續監視丁家時,兩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慕北湮歎道:「我是不是該請些高僧回去做場法事?言希一向是聰明人,怎會忽然如此糊塗?八成是被女鬼迷了心竅吧?」

  薑探弱不勝衣,卻蒼白清秀之極,瞧著的確不似活人。

  阿原於鬼神之說不過付諸一笑,撫著破塵劍沉吟道:「其實若只是兒女情長,倒還好說。」

  「你是指……姜探和韓勍有來往?」

  「確切地說,應該是丁昭浦,或者說是郢王……跟韓勍有來往。」

  「可如果我沒記錯,郢王和韓勍素來不睦,給外人的感覺勢如水火……」

  「可如果所謂的勢如水火,只是他們有心營造的錯覺呢?」阿原眸光閃動,如夕陽下的潾潾秋波,明光絢目,似要掃盡眼前的晦暗不明,「查賀王遇害案時,說書人曾遺落郢王府權杖,又故意讓李瑾青知道小玉有這麼塊權杖,還暗示薑探與小玉、薛照意有聯繫。他這是千方百計想把我們查案的目光引向郢王府。但正因為他做得太刻意,反而讓我們覺得他居心叵測,故意混淆視聽,移禍江東。可如果說書人說的是真的呢?如果郢王和韓勍,早已暗通款曲呢?」

  慕北湮的臉色已十分不好看,「如果韓勍是郢王的人,那麼……我父親的死,可能真和郢王有關。還有升甯長公主遇害,也能說得通了!」

  阿原對朝中之事不甚了了,卻很快猜到這些事的關鍵所在,「與……儲君之位有關?」

  慕北湮苦笑道:「你也該看得出來,皇上對郢王並不滿意,不然早就該立作太子了!」

  阿原思量著回京後斷續聽到的一些傳聞,卻是越想越心驚,「老賀王……不喜歡郢王?」

  慕北湮道:「我父親雖是武將,但更傾向於待人寬仁的博王,而且……有點瞧不上郢王,覺得他急功近利,見識短淺。這些話我曾聽他跟楊大將軍提過,估計也跟皇上提過。若是二王爭奪儲位,父親無疑會相助博王。還有,升甯長公主也偏愛博王,說博王和均王是皇上諸子中最厚道的。而郢王好武,長公主便很不喜歡,說他行事狠毒,和他母親一樣,滿臉的刻薄相……」

  阿原失笑,卻不由地點頭,「對!長樂公主曾說,皇上派她上山,原是接升甯長公主回宮。皇上近來抱恙在身,調養了這幾個月也不曾完全好轉,必會考慮儲位問題。叫長公主回宮,很可能會跟她商議此事。對了,還有朱蝕案,如今看著可能也不是那麼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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