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兩世歡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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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擲下卷宗,問道:「我以前找的隨從,是不是只看長相?十一名隨從,就這麼被一群從沒殺過人的市井無賴撂倒了?連個活口都沒有?他們……得文弱成什麼模樣?」 慕北湮搖頭,「喜歡原大小姐的人有多少,憎恨原大小姐的人就有多少。所以你養了十六名身手相當不錯的侍衛,輪班保護自己。那次去端侯府,是你素日出門的標準配置,八個侍衛,兩個侍女,外加一個車夫。這些侍衛都曾受你母親身邊那個叫廿七的高手調教,雖說不上以一擋十,但想放倒三四個尋常壯漢應該不在話下。」 阿原又去翻案犯的卷宗,「那就是這些無賴都經過專門訓練,身手更高?」 「他們身手平平,欺負老弱婦孺還罷了,遇到原府侍衛,根本不可能占到便宜。」 「那這些證詞和供詞都是什麼?」阿原一頁一頁地翻著,「雙方數量相當,但實力懸殊。這些市井無賴,是怎樣做到把他們打倒或殺害的?既然這些匪徒如此厲害,我當初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慕北湮拍著手邊的卷宗,歎道:「我不知道。不僅你疑惑,當時我們以及負責此案的大理寺、刑部官員也疑惑得緊。但那幾名無賴的口供一致,他們好像很輕易就將原府侍從盡數打倒在地。他們帶原大小姐上山時,原大小姐忽說要解手,幾個人看她進了旁邊一處草叢,忽聽得一聲驚叫,趕過去看時就沒了蹤影。」 阿原道:「難道你們沒覺得,這其中有太多不合情理的地方?在天子腳下行兇,就為劫個美人?為劫個美人殺了那麼多人,結果還讓美人從他們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跑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慕北湮道:「的確疑點重重。可當時你正昏迷不醒,大夥兒便都只記掛著你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便是大理寺那些辦案的官員,也盼著你趕緊醒來,當時是怎樣的情形,就能真相大白。誰知……」 誰知原大小姐醒是醒了,卻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阿原向前翻著,問道:「那後來就沒繼續追查嗎?就這麼……結案了?我母親也沒意見?」 「怎會沒意見?平時性情那麼好,你昏迷那幾天,她聽大夫說你可能醒不過來,把大理寺、刑部那些前去探望的官兒罵得抬不起頭來。後來你醒了,她又親自來過刑部調看卷宗,還見了為首的人犯,但也是無功而返。隨後你便逃了,她也就顧不上這案子,由得刑部結案了事。」 「我好像聽說,謝岩後來也查過這案?」 「謝岩一直在刑部掛職,平時雖不管事,你的案子他可沒閑著,從頭到尾都在盯。據說就是因為他盯得太緊,那幾名兇犯才會驚懼自盡。」 「扯淡!」 阿原不以為然,繼續閱覽案卷。 慕北湮翻看案卷的手卻忽然頓了頓,沉吟道:「好像那幾名案犯都提到在作案的前一天,他們曾在外喝花酒,逍遙了整整一夜,烏六付的銀錢。」 「烏六?」 「和裴四一樣,算是這群無賴中拔尖兒會鬧事的地頭蛇。官兵搜捕那天,他在奔逃中掉落山坡摔死。」 「哦,出去喝花酒……不奇怪吧?犯案前先享受一回,便是被捕被殺,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可有個案犯供詞裡提到了他們喝花酒的地方是芙蓉院。芙蓉院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之一,這花酒的開銷可不小。這麼多人,大約一晚上能花掉一個中產人家十年的積蓄吧?」 作案前一天的事,供詞裡多一帶而過,阿原並未留意;慕北湮大約也不會太留意,但他時常混跡花街柳巷,各處青樓都很熟悉,供詞中忽然出現芙蓉院,難免多看兩眼。 阿原還是疑惑,「這說明什麼?那個烏六……很有錢?」 「四處訛錢為生的無賴而已!」 慕北湮將一份證詞遞給阿原,「他母親在證詞裡大罵兒子不孝,說病了半個月,不但沒錢抓藥,連粥都沒得吃了;保長也證實,他老母靠親友和鄰居接濟,才能勉強糊口。」 阿原道:「也就是說,烏六是在出事前忽然有了一大筆錢?」 「而且沒給他老母,至少是沒來得及給他老母。」慕北湮的桃花眼裡又開始有燦亮如星的光華悠悠流轉,看著便似有了幾分笑意,「他犯事前幾天曾回去過,因為還想著賣掉家裡僅剩的三畝薄地,被他老母打了出去。」 阿原忙接過那證詞看,邊看邊歎道:「這些證詞,為什麼當時辦案的官員沒注意到?」 慕北湮道:「因為烏母人不錯,又有病在身,保長和街坊鄰居出來作證,是希望能保全烏母,別被不肖子牽連。對於當時正被大量口供和證詞淹沒的官員來說,這些人的證詞都只是為了替烏母開脫,跟案子本身沒什麼關聯。」 「決定劫人的是裴四,但最初提議的人,是烏六?」 「對!聽說,是烏六在酒館無意聽說原大小姐第二天將帶大批珠寶去端侯府,才和裴四商議,決定帶人動手。」 「但裴四被他一遊說,就決定幹這殺人搶劫的勾當?沒這麼好糊弄吧?如果烏六曾因此事拿過一大筆錢,裴四有沒有拿過?」 「於是,咱們重點再研究一下這兩人的資料?」 慕北湮敲著厚厚的案卷,低低道,「其實我也一直想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原清離……到底出了什麼事?」 原清離,不是阿原。 那個明媚驕傲、視天下男子為玩物的女子,那個容色若春水、內心如烈焰的女子,那個生長于繁華和喧囂之中,卻始終游離于繁華和喧囂之外的女子……—— §第三卷 鴛鴦譜 第23章 但所有的證詞和供詞裡,並沒有烏六、裴四出事前得到大筆錢財的記錄。 慕北湮沉吟片刻,命人把堂審時負責記錄的兩名書吏叫了來。 原清離案當時鬧得很大,兩名書吏倒也記得清楚。年長些的老書吏答道:「其實也曾問過烏六錢財來歷。但烏六抬下山時已經死了,他老母又病得七葷八素,什麼都問不出來。想那烏六本就是個街頭無賴,花光錢時蹭吃蹭喝,訛到錢時胡吃海喝,到底跟本案沒聯繫,後來也便沒人問了。」 「裴四也不知道烏六那筆銀錢的來歷?」 「烏六當時只跟同犯說,偶爾發了筆小財,請兄弟們出來一起取樂。搶劫原大小姐的事也是在喝花酒間隙商議的。裴四據說是聽了烏六的話,一時腦熱才決定動手,但咬死是原府那些人不堪一擊,才被他們輕易打倒在地,劫走原大小姐。」 年輕些的書吏一直忍不住地把眼睛往阿原身上覷,聞言諂笑著補充道:「他們一直不承認殺人,可這事兒哪裡抵賴得了?」 阿原皺眉,「那個裴四的家境怎樣?」 老書吏道:「看穿著很平常。他是有家小的,聽聞入獄後他妻子還曾四處花錢求托,想見裴四一面。這樣的重犯,獄卒自然不敢,連飲食都沒敢送進去。不過能在刑部打點,估計家裡還有點錢。」 年輕書吏忙道:「那裴四的確家境不錯,他妻子前不久帶了兩個兒子搬到我家前面的一處巷子裡,剛買了一座兩進兩出的院子,粉刷一新,收拾得蠻清爽。」 阿原「哦」了一聲,「但裴四先前所留的案底裡,提到裴四好賭,曾因賭債被逼得不敢回家;也提到他懼內,曾因妻子被人索債毒打,帶人跟另一幫無賴大打出手,鬧得那一帶雞犬不寧……這才一年不到的時間,他妻子就有錢為他在刑部打點,還有錢在他死後買新房屋住?」 慕北湮的手指不由急促地敲著案卷,說道:「所以……不僅烏六拿到了錢,裴四也拿到了,也許還更多?」 老書吏遲疑道:「這個,小人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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