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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龔氏搖頭,「他們都蒙著臉,又兇神惡煞的,誰敢細看?我們被蒙著眼睛扔在一輛馬車上送到那屋子,也不曉得那是什麼地方。」

  阿原問:「馬車有沒有什麼特徵?比如,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氣味,陳設墊褥之類又是什麼材質的?一路又走了多久?」

  龔氏道:「大約也就行了半個時辰吧?應該沒有出城。褥子很舊……有股子血腥味。」

  長樂公主歎道:「他們剛殺了人,指不定你們身上都濺到了血,自然有血腥味。」

  旁邊靳大德的一個女兒忽然道:「我聞到了醋味。」

  幾人都便都望向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女。

  少女有些畏怯,但應該已聽說父親出事的消息,乍著膽子道:「娘說他們是壞人,怕他們欺負我,把我藏在最下面……我的臉貼著褥子,聞到了醋味。那墊褥應該很髒,不像是尋常的羊皮或兔皮,倒像是虎皮或豹皮。」

  §第三卷 鴛鴦譜 第19章

  長樂公主嘖了一聲,「你看不到,居然認得出那些皮毛?」

  少女道:「爹爹從前常帶我到王府去。王爺和小王爺屋裡都是虎皮的墊褥,我聽爹爹說了,曾仔細地摸過聞過,記得那感覺。」

  她想了想,又道:「那屋子外面應該有梧桐。他們雖然把門窗釘死,但我看到屋角有梧桐的枯葉。」

  長樂公主不覺看向謝岩,輕歎道:「線索……居然還不少。」

  謝岩沉吟道:「這數十年來戰亂頻仍,諸國尚武輕文,公侯將相往往以猛獸皮毛做裝飾或墊褥,馬車中有此物並不奇怪。既然用來抓人,自然是比較髒舊的馬車,不會是正主兒素日所乘,指不定是替換下來的閒置馬車。」

  長樂公主道:「褥上有醋味,莫非是廚下所用?」

  謝岩道:「如今各處的馬匹基本被征作軍用,即便是將相之家,也不可能有太多閒置馬匹。若是用於廚下採辦,必會惹人非議。」

  長樂公主歎道:「那這個範圍有點兒大……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我若敢一家家去搜查那些貴人的馬車,父皇大約會擰下我腦袋,看看裡邊裝的是不是水。」

  阿原悄聲道:「不是水,是謝岩!」

  長樂公主嫣然一笑,看向謝岩時越發情深脈脈;於是謝岩臉色便越發地不大好看。

  那少女低頭想了想,忽道:「還有件事,不曉得算不算線索。」

  「什麼事?」

  「我們被放回來後,並沒有看到那四名僕婢的屍體,連鮮血都被打掃乾淨了……但我家屋後的那株老槐下麵的泥土,好像被翻動過。」

  「……」

  ***

  差役們很快把老槐樹下的新土挖開,刨出了裡面的四具屍體。

  確切地說,是四具散著臭氣的無頭屍體。

  龔氏等早就躲到院內,驚懼地哭作一團,再不敢出來看上一眼。

  依然是那個少女走過來,仔細辨認一番,說道:「從身材、衣物來看,就是我們家被害的四名僕婢,不會有錯。」

  她甚至還往刨出的大坑裡探了探腦袋,「他們的頭顱呢?」

  謝岩低歎了一聲。

  阿原則拍了拍少女的腦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靳小函。」

  「好,靳小函,真是怪有天分的。以後若有機會呢,不妨也去當個女捕快什麼的,必定不會比那些男人差。」

  「他們的頭顱呢?」

  靳小函執著地追問,黑白分明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阿原。

  阿原遲疑片刻,答道:「我不知道。但我猜,應該在沁河。八成有人拿了這四顆腦袋去告訴你爹,你們落在他們手裡了,若不聽話,你們也就是這樣的下場。於是……你爹死了。」

  「就是……這樣?」靳小函的目光從阿原轉向謝岩,向他們少主的好友求證。

  「大致就是這樣吧!至於這些人是誰,目前並不清楚。」謝岩眸光暗沉,拍了拍靳小函的肩,低聲道,「你只需記住,你爹爹的死與言希公子藍或小賀王爺無關。相反,有人想利用你們,繼而利用你爹爹,去害賀王,去害賀王府的公子。」

  靳小函仿佛聽懂了,又仿佛沒聽懂,定定地看著地上腐臭可怕的無頭屍,眼圈慢慢地紅了。

  長樂公主捏著鼻子在牆邊來回走了一圈,忽蹲身從挖出的泥土裡撿起一樣小小的物事,抬頭笑了笑,「這個……也是巧合?」

  她的掌心裡,是一小片粘著土的花生殼。

  阿原抬眸,「公主,郢王是你哥哥,對不對?你得空去他府裡逛一圈兒,順便查看一下他家的馬車,應該沒太大問題吧?」

  日光透過槐樹枝葉篩下,她的清瑩面龐便敷了一層碎亮的光芒,笑容越發寶珠般璀璨明亮著。

  考慮到那枚郢王府的權杖,郢王無疑最可能是薛照意等背後的那個人。

  但除此之外,並無其他證據。說書人張和居心難測,並不排除是刻意嫁禍。

  若能循由馬車這條線索追查,最終查清的,或許不僅僅是賀王一案。

  但郢王是皇子,可能繼位為帝的皇子……

  長樂公主躊躇片刻,揉著額頭道:「我跟三哥也不怎麼親。他說我不像女人,我說他不像男人……不過你跟他熟,若你張口說要到他府上住幾晚,他絕對雙手歡迎!」

  「我……」

  阿原再不料郢王竟也是她往日的入幕之賓,頓時傻眼。

  好一會兒,她方道:「若我去了,端侯會不會擰下我腦袋?」

  長樂公主拍手笑道:「會!而且我敢肯定,他會覺得你腦子裡裝的不僅有水,還有屎……」

  謝岩皺眉道:「都別鬧了!你們倆都別插手,此事我回頭再與景辭商議商議。」

  阿原不覺看向端侯府的方向。

  她和長樂公主出門前,把她們的行蹤同時遣人告知景辭和謝岩。

  但謝岩來了,景辭一直沒來。

  ***

  則笙公主被安排在林賢妃的怡明宮暫住。

  阿原本來沒覺得這事兒跟自己有什麼太大關聯,但連著數日想去見景辭都落空了。

  遣人去端侯府問時,景辭要麼在怡明宮,要麼在前往怡明宮的路上。

  阿原漸漸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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