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兩世歡 | 上頁 下頁 |
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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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岩面色發白,突兀地一笑,啞著嗓子道:「我知道我該罷手,我也的確不想查了……但居然又在殺人現場看到了花生殼……也許,真的是巧合?兩次都是巧合?」 阿原再沒想到,長樂公主隨口應下過來查的宮人意外落水案,查成手段高超的謀殺害不說,最後還扯到了自己身上,委實意外之極。她抬足踏到石凳上,將手肘擱在膝上撐住額,苦笑道:「實話說,我也覺得早就覺得,我那件案子,疑點重重。」 她正待說起這幾個月以來的疑惑,卻被那邊疾奔而來的腳步打斷。 卻是個建章宮的小太監如飛奔至,急急道:「端侯爺,端侯爺,皇上傳召你即刻去見!」 景辭冷淡地掃過那小太監,「皇上難道不需要再休息一兩個時辰嗎?」 即便某些事辦完,以梁帝近來的身體狀況,的確該加倍休養。但景辭這短短的一句話怎麼聽怎麼刻薄,完全沒有因為嘲諷的物件是梁帝便稍留情面。 阿原很想笑,但想起梁帝不顧病體貪戀的物件是她母親,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小太監自然不敢多話,只愈發謙恭地說道:「回侯爺的話,聽聞是鎮州的則笙郡主來了!」 景辭一震,忽一撩衣擺,快步走了出去。 謝岩忙道:「阿辭,我跟你一起去!」 眼見二人走得遠了,阿原定定地站在原地出神。 長樂公主已消了氣,拍拍她肩問:「你想什麼呢?」 阿原道:「沒什麼,只是聽著這什麼則笙郡主……好像有些耳熟?」 長樂公主道:「哦,則笙郡主呀,是趙王王榕的女兒。不過你應該不認識她。她生於鎮州,長於鎮州,從沒來過京城。」 鎮州。 聽著也很耳熟。 景辭好像提過,他也是在鎮州長大的? 天空忽傳來一聲鷹唳。 阿原抬頭時,卻見小壞不知什麼時候跟了過來,張開翅翼飛翔陰霾密佈的天空下。 長樂公主也仰首看著,笑道:「這鷹有趣兒。這宮牆再高,攔得住人,攔不住鷹呀!改天我也養一隻吧!」 小壞發現主人看向它,興奮地一扇翅膀,飛了下來。 翅翼掠起的風拂過面龐,阿原眼睫顫了下,那鷹便似變作了白色。 那般如雪如霜的白,似反射著碧空明淨的清光,漂亮得驚心動魄。 心底便忽然間也似碧空般明淨清澈,有安寧妥貼的歡喜,如輕雲般悠悠蕩漾著。這般的一世安然,如琉璃般通透美好,分明就是她畢生所求。 知足的人最好命,知足的人最幸運,而她就是那個知足的人。 她知足地悄悄靠上旁邊男子的肩。 身後,歡快的腳步聲傳來,伴著少女明亮如陽光般的笑聲。 「景哥哥,這鷹好看!給我玩好不好?」 「哦!眠晚……」 眠晚,誰是眠晚? 阿原忽然聽到了幻覺中的琉璃驀地被砸開時的清脆碎裂聲。 滿懷的安然和美好,似在破碎的一瞬間沉沒,僅餘黑暗和劇痛…… *** 長樂公主正看著那鷹,忽聽旁邊一聲悶響,忙轉頭看時,已驚叫起來:「阿原!」 阿原雙手抱頭,面色煞白,弓著腰倒在了地上。 長樂公主連忙扶她,急問道:「阿原,阿原,你怎麼了?」 阿原忍著頭部快要開裂般的疼痛,努力睜大眼睛。 好一會兒,她終於能辨出前方那片忽遠忽近的朦白,是滿是陰霾的天空。湖水拍在滿是葦草的堤岸,聲音濁雜而陰沉。 抱住她的是剛剛化敵為友的長樂公主,歇在欄杆上歪頭看她的是褐翅烏爪的獵鷹小壞。 沒有清得透明的碧空,也沒有白得耀眼的鷹,更沒有令她安妥的肩臂,令她惶惑無措的少女笑聲。 阿原長長地呼吸著,卻連呼吸都在顫抖。她自己都說不清,她究竟是想趕緊回到現實中來,還是繼續留戀劇痛前那片刻的歡喜和安然。 長樂公主看她情形不對,站起身要喚人去傳太醫時,阿原扯住她袖子。 「不用了!」 不過眩暈了這麼一會兒工夫,她的聲音竟已沙啞,舌頭澀滯得幾乎轉不動。 長樂公主扶她倚欄坐穩,急問道:「你沒事吧?怎麼說倒就倒下了?真嚇死人了!若原夫人聽見,指不定又猜著是我怎麼著你了!」 阿原將太陽穴揉了又揉,終於鎮定下來,向長樂公主歎道:「或許是那次受傷後的後遺症吧?時不時便會頭疼,還出現各式各樣的幻像。原以為養著養著就會慢慢好起來,誰曉得還越發嚴重了!」 長樂公主道:「那還得了?趕緊讓太醫治呀!」 謝岩雖不像從前那般心心念念只記掛著原大小姐,可待阿原到底是不一樣的。 如今長樂公主和謝岩的親事還未談妥,阿原這一病,只怕謝岩那尚未收攏的心又跟到原府去了……—— §第三卷 鴛鴦譜 第17章 阿原顧不上猜測長樂公主那點私心,只是沉吟道:「公主,我越來越覺得……我好像不是你們口中的原大小姐。」 長樂公主一怔,很快笑出聲來:「你果然病得厲害了!是不是原大小姐,難道我們那麼多雙眼睛看不出?即便我們看不出,你那個母親多精明的人,會認不出自己的女兒?」 阿原抱著膝,灰頭土臉地歎氣:「是,所有人都說我是,所以我也覺得我是。可對著謝岩、慕北湮這些故人,我半點印象都沒有。」 長樂公主道:「不是說你受了傷,把從前的事都忘了嗎?」 阿原道:「忘了,可偶爾總該有點印象……可我的夢境裡,以及隔陣子就出現的幻像中,出現的那些人或事,好像都跟我原大小姐這個身份完全不相干。」 長樂公主盯著她,乾笑,「和原大小姐不相干?你都夢到什麼了?」 阿原仔細想著,眼睛漸漸清亮起來,「景辭吧?對,是景辭。我常常在幻境中看到一個男子,但總是看不清他的臉。但我後來越來越覺得他就是景辭。偶爾還有他那個變態姑姑。」 她看向小壞,終於確定道:「還有一隻白鷹,應該是我養的,和我很親近。不過……應該死了吧?」 偶爾閃過的幻像裡,她曾見過血珠迸濺,雪羽飛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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