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兩世歡 | 上頁 下頁 |
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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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著過往,可那到底是怎樣的過往? 而表面風光無限左擁右抱的原大小姐,又有著怎樣不為人知的過往? 到底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曾那樣小心翼翼地活于知夏姑姑的陰影之下? 沒錯,她感覺得太清楚,夢中的她,是如此敬畏忌憚著知夏姑姑;而景辭居然不曾為此責怪知夏姑姑,也完全不曾安慰她,只是悄然替她做完知夏想讓她做的事。 在她受這些委屈時,原夫人在哪裡?小鹿在哪裡?她為何有那種除了景辭便彷徨無依的孤淒感?從她目前所得到的記憶裡,她就是個連廚房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的尊貴小姐,又怎會被完全不相干的知夏姑姑教訓? 阿原怔怔地看了片刻,手上忽然一熱,竟已被景辭牽住。 他已睜開眼來,低低問道:「看夠了沒有?」 聲音極輕,卻無半點慍怒。 他的目光如月光般柔和,唇角不覺間彎著一抹極溫柔的淺笑。 阿原還未及答話,身後「啪」的一聲屏風倒地,隨即傳來知夏姑姑的厲喝:「半夜三更往男人床上爬,真是恬不知恥!」 阿原、景辭俱是意外,還未及說話,剛踹倒屏風坐起的知夏姑姑身後,驀地跳出一個瘦小卻矯健的身影,卻是小鹿不知什麼時候也醒了。 她一抬手將棉被蒙住知夏姑姑頭臉,騎到她的腰上揚拳便打,高聲尖叫道:「死虔婆,老賤人,人家夫妻恩愛關你個屁事,一張賤嘴天天吃屎的嗎?看姐姐我打爛你這張比屎還臭的大嘴巴!」 景辭忙喝道:「住手!」 阿原搶上前,一把拉過小鹿藏到自己身後,才作勢去拉知夏姑姑身上的棉被。 知夏姑姑是習武之人,一時不防著了小姑娘的道兒,雖隔著棉被打得並不疼痛,也由不得氣得暴跳如雷,喝道:「賤丫頭,竟敢打我?」 阿原搶過話頭說道:「這賤丫頭的確不懂得上下長幼的規矩,滿口噴糞,我回頭會好好教訓她!只是姑姑不問情由,把你未來主母都罵了,不知又把主僕尊卑的規矩放在哪裡?」 知夏姑姑怒道:「誰是我未來主母?你要不要臉?」 阿原冷笑道:「原家小姐與端侯的婚事,是皇上欽賜,婚書還在我原府呢,有本事你找皇上退去!否則,我就是夜夜爬你公子的床,都輪不到你教訓我半句!」 「你……」 知夏姑姑氣怒,伸手去抓枕邊的劍時,阿原眼疾手快,一腳踢飛老遠,自己卻已抓過破塵劍,拉著小鹿披衣便跑。 景辭撫額,叫道:「阿原!」 阿原回頭瞪他一眼,又沖知夏姑姑道:「今晚我會繼續住在這裡,你願意在地上守著便在床下繼續替我們守夜吧!不過我告訴你,你家公子……我原清離要定了!」 小鹿也在啐道:「死虔婆,臭虔婆,硬賴在人家小夫妻屋子裡不走,真是要臉!看得多了,也不怕得長針眼!呸!什麼東西!」 看主僕二人罵罵咧咧遠去,知夏姑姑氣得手足冰冷,拔出劍來狠狠刺在地上,怒叫道:「她……她反了天了!當真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景辭坐起身來,歎道:「姑姑,你還沒看來出?她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原清離了。她正以原清離一貫的行事標準來調整自己。一個戰戰兢兢,謹小慎微,一個我行我素,任意妄為。她……醒來後的確像一張空白的紙,但從別人告訴她,她是原清離的那一刻,她就在不知不覺間將原清離的個性往自己身上套。」 而她從旁人口中瞭解最多的,只能是原清離的風流不羈,恣情放縱。 學不會原清離的琴棋書畫,學不會原清離的朝三暮四、夜夜尋歡,她至少可以學會了原清理的張揚驕狂,並有了原家小姐視天下男子如囊中之物的風流和傲氣。 當然,如今被她看作囊中物的,似乎只有他景辭。 景辭看著窗外的天光,一絲笑意,不知是欣慰還是苦澀。 該他咽下的,不該他咽下的,終究還得他一一吞入腹中。 她本是他生命裡不可替代的存在。 生生剜去,那一塊便空了,空洞洞的,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替代。 就像斬斷了手足,裝上再好看再結實的假肢,從身體到靈魂,依然只認可最初與之融合無間的血肉軀幹。 *** 天都快亮了,一群人自然不用睡了。 而此時阿原開始無比慶倖長樂公主臉上長了疹子,不然只怕還得拖著疲乏缺覺的身並不去侍奉長樂公主,回頭頂著對黑眼圈出來見人還可,見景辭則著實大大不妙。 她整束好衣衫,打了井水梳洗過,又打了盆清水仔細端詳自己容貌。 小鹿在旁邊連豎拇指,笑道:「不必看了,我家小姐什麼時候都是國色天香,把那什麼長樂公主短樂公主甩開一條街去!」 §第二卷 帳中香 第31章 倚劍誰家少年郎(31) 阿原自己也甚滿意,拍拍自己的臉,說道:「這不叫國色天香,這叫英俊瀟灑!還有,嘴裡給我留意些,別學那老虔婆,動不動跟潑婦似的罵人……其實罵人很對,可關鍵你罵得過她,打不過她呀!長樂公主更是得罪不得,她未必敢砍我,砍你那是眼睛都不用眨的事兒!」 小鹿道:「可她們欺負你!」 阿原道:「欺負我的,咱們找機會欺負回去便成。好漢不吃眼前虧,懂不懂?以後遇到那個老虔婆,罵完了撒腿便跑,挑人多的逃,拉官兒最大的那位替你擋刀……實在沒當官的在場,你挑個高的抱住好了,跟人肉盾牌似的,最安全!」 小鹿連聲稱是,深感小姐英明無比。 阿原替她整理了髮髻,挽著她的手走向廚房,還不忘繼續叮囑,「還有啊,人多時別罵人了,連原因都不必說,拿出你最拿手的招數就行。」 小鹿問:「什麼招數?」 阿原道:「滿地打滾,哭叫著說那姑姑瘋了,拿著刀劍要砍你殺你就行了……」 主婢二人且說且行離去,左言希、謝岩和景辭才慢慢從晨霧掩映的磚牆後走出。 左言希忍不住歎道:「阿辭,我……我到底有沒有看錯?她……她怎會變得如此潑辣難纏?」 景辭道:「你昨晚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她認定你是兇手後那態度,還有幾分當日的模樣?」 左言希道:「我只當她辦案時較真。從前遇到正事,或關係到你的利益,她也會較真,哪怕拔劍相向,也是寸步不讓。」 景辭有些恍惚,「是……是麼?我大約真的病得不輕,以往的事,很多記不得了……」 謝岩抱著肩沉吟,「潑辣?我怎麼覺得好生可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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