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兩世歡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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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曾出現的那手又出現了。 修長白淨,彎曲時有著好看的弧度,指甲閃動著青玉般的光澤,——卻端著一個白瓷碗,裡面尚有一隻白煮蛋。 景知晚將碗放到她面前,指尖在桌上叩擊兩下,說道:「這個給你。吃完了,隨我出去查案。」 清冷的聲音如地底湧出的寒泉,令阿原無法覺出半點善意。 這麼好看的手,這麼可惡的眼神和嗓音…… 阿原將目光從他的手指轉到碗中輕晃的雞蛋,然後抬頭給了景知晚一個大大的笑容。 景知晚眯起眼時,阿原已站起身,說道:「謝謝景典史,不過我已飽了。而且,我不愛吃雞蛋。」 與景知晚近距離對面而立時,她才發現他看著清弱,卻比她還高挑不少。她需抬起眼才能直視他的眼睛,問向他:「我們去哪裡?」 *** 花月樓,是沁河縣那些富家子弟最愛流連的煙花之地。 開門迎客本是店鋪常態,但花月樓的門是關的。 景知晚敲門,好容易探出個蓬著發的老蒼頭,聽得要見他們家頭牌姑娘傅蔓卿,揉了揉眼屎巴拉的渾濁眼球,說道:「姑娘不在家。」 「啪」地門又關了,差點打上景知晚的鼻樑。 §第一卷 靈鶴髓 第28章 景知晚終於退後一步,依然斯斯文文站在那裡,皺了皺眉。 他和阿原在沁城自然算不得富家子弟。至少以他們目前的典史、捕快之類的小官差那點微薄的月俸,還入不了老鴇龜公們的法眼。 何況如今二人的穿著也尋常,看門的老蒼頭自然看不上,還當是年輕人不懂規矩,有了幾串銅錢便一大早跑來嘚瑟。 姑娘們都是夜裡的營生,勞碌得很,豈能一早被驚擾?若是不及妝扮收拾,叫人看到那脂粉零落後的粗糙黯淡,豈不壞了姑娘們的美名,低了姑娘們的身價? 阿原已在縣衙裡混了兩三個月,跟著井乙等人見識過不少迥異于王侯府第的風光。見景知晚躊躇,她大步跨上前,未等老蒼頭閂上門,便重重一腳踹去,已將門踹得大開。 老蒼頭差點沒被踹飛出去,捂著胸口待要喊人時,阿原手上已亮出腰牌,冷冷地橫他一眼,「官差辦案!敢攔我們?這麼大年紀,想吃牢飯?」 老蒼頭登時閉嘴,噔噔噔地奔了進去。 阿原轉頭看景知晚,「景典史,你打算在這裡和他們談談大樑律法,討論下這般沖進來是否合理合法?」 景知晚負手踏入,懶懶而笑,「沒有,你做得很好。這等粗活,本就該你做。」 而不該勞煩典史大人的手。 不過阿原也承認典史大人的手的確靈巧好看,比她更不像幹粗活的人。 看在他那雙能烹煮美食的雙手份上,她也不去計較,反向後退了一步,請景知晚走到前面。 那邊老鴇得報,已披著衣衫匆匆迎上來,陪笑道:「兩位官爺一大早的過來,也不提前告訴一聲,妾身也好早早過來迎候。」 景知晚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道:「如此熱情,要不要跟我們回衙門住幾日?」 老鴇雙手正熱情地扶向景知晚的肩,聞言忙縮了回去,臉上的肉堆了幾堆,終於又堆出親切笑容,說道:「不用不用,咱們這花月樓雖小,卻還鬧騰,妾身一時半會兒離不開……不曉得二位來此有何貴幹?若是問那個欞幽藥師,昨日一位姓井的官爺已經查問過了,這兩天並不曾到我們花月樓來過。」 景知晚道:「可聽聞井捕快昨日並未見到傅姑娘。如今,且請傅姑娘出來談談吧!」 老鴇笑容依然親切,眼底卻有了些矜驕之意,「這個……昨日井爺過來,妾身就說了,傅姑娘這兩日與貴客在一處,不便出來見官。」 景知晚笑了笑,「怎樣的貴客?皇上的同宗手足遇害,有嫌疑的藥師欞幽、大公子朱繪飛都和傅姑娘過眾甚密,偏偏傅姑娘這時攀上某位貴客躲避問訊,莫非一切都是傅姑娘設計,才早早作了安排?」 老鴇聽得傅蔓卿被繞進去,頓時慌了,忙道:「不是不是……那貴客昨日方來。不如請二位官爺稍等,我去問問蔓卿醒了沒。」 §第一卷 靈鶴髓 第29章 阿原上前一步,「我要到傅姑娘房間看一看。」 老鴇雖是不忿,到底現官不如現管,也不敢辯,嘴裡雖嘀嘀咕咕,到底急急奔上樓去。 片刻後,景知晚、阿原已被引入傅蔓卿房中。 小鹿嘲笑過傅蔓卿容貌,實則只是聽井乙等人閒聊時如此評價過。這些吃衙門飯的捕快官差們,雖衣食不愁,如傅蔓卿這等當地頭牌也只有眼巴巴看著的份兒。既是吃不到,這嘴裡難免就酸溜溜的不大好聽。 先前傅蔓卿曾被惡人嘲弄,適逢阿原解圍,又不知傅蔓卿說過什麼,才會有花月樓傅姑娘戀上新來的原捕快的流言。 阿原離府時帶的金銀珠飾不少,上得起青樓,下得起酒館。可她是女兒身,便也只有眼巴巴看著的份兒,——即便傅蔓卿于他有意,也只有眼巴巴看著的份兒。 但阿原看著那個從帳幔中款款走出的女子,還是覺得井乙他們簡直瞎了眼。 傅蔓卿這叫蒜頭鼻、臘腸嘴的話,必定是能開出水仙花的蒜頭,灌著天鵝肉的臘腸。 眼前女子嬌嬌弱弱,搖曳身姿如春柳扶風,在蘭麝氤氳的臥房中煙視媚行,似一枝裹於霧靄中的白玉蘭,韻致楚楚,我見猶憐,叫人一眼看去再挪不開眼。至於容貌是否完美,五官是否精緻,反而沒人注意。有時氣質這東西,原比容貌本身更令人迷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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