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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三


  「梁王蕭以綸!」

  許思顏記得他正是一直守在木槿身邊的那位堂兄。

  他一躍而起,匆匆接過信函挑開看時,臉色頓時變了。

  「皇……皇上!」

  王達忐忑。

  「木槿……走了!」

  「皇上是說……」

  「她拖著八個半月的重身子,奔往戰場去了!」

  「戰……戰場!」

  王達駭得呆了,疑惑地看著年輕的帝王,卻不敢多問。

  「是,她竟然只帶了七八名近衛,便……策馬奔往戰場!她、她還真當自己是女將軍了?還是,把自己當作舉世無雙的女劍仙,打算以一敵萬,力挫千軍萬馬?」

  那個該死的花解語,竟然不惜一死也要讓她相信,他和蕭以靖是因為她和樓小眠的私情才把她送往蜀國,把樓小眠推向絕境……

  許思顏站立不穩,遊魂般飄蕩到窗邊,他探身看向窗外枝繁葉茂的木槿。

  即便花朵凋零,木槿依然那樣意氣風發,如他的小皇后一般,眉眼張揚,磊落瀟灑,仿佛永無所懼,等著隔日迎著朝陽的盛綻。

  只因有她在身畔,許思顏同樣一無所懼。

  哪怕前面再多的困厄險阻,殺機重重。

  這些日子他雖未曾親臨前線,同樣憚思竭慮,踩著刀尖運籌帷幄,無非是盼著儘快平息一切,接回遠隔千里的她。

  但她居然去了戰場……

  她會武藝,有謀略;她的近衛忠心耿耿,矢死不渝。

  若能與蕭以靖會合,蕭以靖必定會穩住她,護住她,不讓她冒險……

  可江北局勢變幻莫測,她真能順利到達蕭以靖身邊嗎璧?

  若猜到蕭以靖會阻攔,還未必會去找蕭以靖,說不定拖著八個多月的身子,帶了那寥寥數名近衛徑直沖往朔衛城了……

  許思顏透不過氣來。哪怕夾雜著草木清香的微涼夜風陣陣吹來,那夏夜的愜意也不能讓他緩解分毫。

  「木槿,木槿!」

  他低低念著,忽發現自己已滿心驚恐。

  驚恐到已經不敢去想像,自己心心相印的愛侶和親人未來可能遇到的種種危難。

  長長地吸了口氣,他握緊汗濕的手掌,緩緩轉過身來,看向王達。

  「備紙墨。」

  王達忙喚人預備時,許思顏又道:「傳話周少鋒,令他預備出宮,連夜將朕的兩封信函送往邊關,親自交給張瑉語!」

  當日設計讓吳蜀先後落入圈套的主使者,無疑是樓小眠;但變故發生之際樓小眠正臥病宮中。

  江北必定還有將領執行著事先議定的計畫。張瑉語去查證多日,找出了幾個涉嫌離間吳蜀的參將,但其中兩名在戰亂裡失蹤,很可能已經找機會回了北狄;另兩位卻是死士,發現身份暴露後服毒自殺。

  張瑉語並不能確定軍中還有沒有狄軍內應,至今還留在江北查探。

  張瑉語身為欽差大臣,又對江北諸路兵馬細細調查過,讓他斟酌著與木槿聯繫,木槿應該會相信他……

  當然,想要解開樓小眠那個死結,他只能親自出馬了。

  「來人,再傳,成詮、南宮淩、秦襄涵元殿見駕!」

  「傳崔稷即刻來見!」

  「是!」

  王達連聲答應,忙出去喚人傳旨時,卻覺那夜風侵到緊張汗濕的背脊上,禁不住一陣哆嗦。

  抬首看一眼霧濛濛的月,他才想起,已經快三更天了。

  ——滿宮明月梨花白,故人萬里關山隔——

  隨在三萬大軍中緊跟著木槿,許從悅灰頭土臉,有種喪家之犬般的狼狽和惶恐。

  木槿一說要啟程親自前往江北,翼望山上下便炸了鍋。

  許從悅激烈諫阻不說,蕭以綸更是扯著她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木槿動怒,抬腳將堂兄踹出大門,只差沒拎起大棍一頓猛抽,立刻讓明姑姑、如煙等知趣地閉上了嘴,哭都不敢再哭出聲了。

  許從悅雖已被削爵貶斥,到底是帝后至親,何況又受了許思顏囑託,卻還硬著頭皮繼續阻攔。

  可惜木槿完全無視了他,照舊喚人收拾行囊,第二日一早便啟程出發。

  許從悅再攔到馬頭時,不但木槿的馬鞭揮下,連踏雪烏的蹄子也踢了過去。他不是蕭以綸那樣只懂吃喝享受的嬌貴公子,也不想在左掌刺傷、右臂青腫的情況下再添新傷,所以很明智地選擇了閃避。

  木槿甩了幾次鞭子被他逃開,頓時怒了,喝道:「顧湃,千陌,給我揍他丫的!」

  顧湃等雖不贊成木槿親自去找樓小眠,但身為木槿親衛,斷無推託躲懶之理,早已打足十二分精神寸步不離守在木槿身邊。聞得木槿喝命,立時沖上前動手。

  織布之死始終是他們心病,逮到痛揍他的機會,自然絕不肯放過。雖不敢痛下殺手,也著實揍得不輕。

  等許從悅掙扎著爬起時,木槿早已無影無蹤。

  好容易忍痛騎馬追上,木槿和她的近衛們無不對他側目而視。

  他沒了王爵,卻真成孤家寡人了。想繼續跟著,自然只能閉嘴,且不得不對千陌等人的明嘲暗諷聽若未聞。

  好在他原來在江北呆過很長時間,只要協助木槿避開敵蹤安然與蕭以靖會合,她就能安然無恙了。

  畢竟,她踹不走蕭以靖,她的近衛也沒那個膽去痛揍他們國主。

  ——不論是跟在木槿身邊的許從悅、還是困在朔方城的樓小眠,抑或遠在京城的許思顏,猜到或聽到木槿出走,無一例外地認為她會和蕭以靖會合,磨著或逼著蕭以靖出兵救護樓小眠,至少也要逼著他先送些糧草讓樓小眠度過眼前危機。

  她素有才識,便是再怎麼著急也不會逞一時血氣之勇,以為憑著他們幾個人便能救樓小眠。

  當許從悅發現木槿沒有從最近的道路前往江北時,他有些傻了;

  當他發現木槿居然去了蜀國東北邊境找朱墨借兵時,他更傻了;

  當木槿憑著虎符和公主印信,輕易調走了三萬兵馬,許從悅徹底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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