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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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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女子大多像他的木槿,心思敏慧,嬌小玲瓏,縱然會武藝,身材也不會太高大。 但李隨卻道:「老奴對這金妃很是好奇,倒也多問過幾句。聽說金妃母親不是狄人,生得可嬌小了,所以金妃個兒也不高,容貌也很平常,還不如她的哥哥們俊美。但她性情活潑,穎慧機警,學文可過目不忘,習武可上陣殺敵,居峌王才見了兩面便愛到心坎上,十三歲時便被半強迫地帶回王宮立為側妃,再不看別的女人一眼。後來那正妃也不知是不是給氣的,早早病死了,她便被立作正妃,盛寵七年……可惜最終下場卻慘得不行。」 燭光下,許思顏的唇色也已泛了白。他輕聲問:「那個小今,當年是樓小眠帶走的?」 李隨點頭,「據說還有金家其他幼童,一路奔逃,一路被殺,最後便只剩下樓小眠抱著小今不知所蹤。直到鹿家覆滅,他才又和北狄聯繫上,並聚集起金氏殘餘族人隱匿于伏山。而狄王對他的劫後餘生表現得極為熱烈,賞賜極豐,同時百般追問小今的下落。老奴多番訊問幾個和樓小眠聯繫比較多的族人,基本可以確定,樓小眠在逃難途中被迫將小今遺棄,後來也曾苦苦尋找。但這兩年忽然不找了,所以狄王和族人都猜著樓小眠應該已經找到了小今。狄王聽說金妃當年曾口頭答應過樓小眠和小今的婚約,甚至允諾過找回小公主後會成全他們,給他們比在大吳更尊貴的地位。可奇怪的是,樓小眠還是沒有……」 李隨絮絮回稟時,忽覺心頭一悸,冷嗖嗖如有數九時節的冰寒北風侵體而過。 忙抬頭時,正見許思顏冷冷地看著他,眸光竟是和其父慍怒時一模一樣的如霜似雪。 「皇……皇上……」 他驀地覺得自己是不是老糊塗了,又或者太過得意忘形,連年輕帝王什麼時候變了臉色都不知曉。 他慌忙站起身來,戰戰兢兢道:「是老奴多嘴了,說了這許多沒用的事兒……伏山應該是樓小眠與北狄聯繫的中轉處,北狄的所有信函可能都另用了更隱蔽的抄本轉交給他,所以京城搜不出其他證據。但這些證據既有狄王親筆,又有都泰、竺衡等北狄要臣的書信,足以定樓小眠通敵叛國之罪……」 悄悄覷著許思顏的神色,李隨不敢多說別的。 在波詭雲譎的大吳朝堂待了數十年,他的心思何等敏銳?立時便已察覺,某些事態可能已脫離了原來的方向…… 果然,許思顏沉默片刻,慢慢道:「知會所有參與這次行動的禁衛軍,伏山之事,只是反擊北狄的一環,並非京中查案。所有與樓小眠有關的物證,一概封鎖,不許再提。」 李隨悚然而驚,急忙應道:「是!」 「這些信件還有什麼人看到過?」 「回皇上,茲事體大,老奴拿到後便親自保存,除了兩名譯者,再無他人看過。」 「譯者秘密處死,厚恤其家屬。樓小眠京中所有近侍……一概處死!繼續搜尋鄭倉,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他逃脫!」 「是!老奴遵旨!」 李隨的尾音裡拖著驚悸,再不敢多說多問一個字,抱著那疊信函,匆匆退出殿去。 許思顏手下依然壓著一封信,已被他揉捏得皺起。 他在那空闊的大殿裡獨自坐了許久,方又將那信箋舉起。 縱然滿是褶皺,亦能看出譯者直白的翻譯:「予數次前往丹柘原,駐足木槿花下,遙想小今當年被棄情形,再念及其母,每每心如刀割,恨不得直赴中原,盡收天下同齡女子,一一檢視右臂有無蝴蝶胎記。遙記當年初見,笑薇明知時勢難違,一別又當許久難見,特以胎記示予:若日久形容改變,尚可憑此相認……」 許思顏眸光愈發幽深,抬手將信箋送上燭火。 火苗舔上那不知密密收藏了多久的信箋,立時得了生機般旺盛起來。 明明暗暗的火光裡,許思顏似回到了兩年前…… 兩年前,三人同去江北。 雖曆了伏虎崗那場驚險,他依然不怎麼待見木槿,木槿同樣也不怎麼待見他。 他騎馬一路留心民生疾苦,她則在馬車裡和樓小眠談笑休養。 他疑心木槿被賊人所辱,樓小眠狀若無意地將茶水潑上木槿衣袖,讓他看到她臂膀上的守宮砂。 還有,一枚像木槿新綻、又像蝴蝶振翅的紅色胎記…… ——無所畏懼,因你在我身畔;原來我已膽怯到不敢去想失去—— 木槿久候許思顏不歸,一時困了,也便先行睡了。 朦朧間聽得旁邊悉索,然後是熟悉的懷抱從後攬住自己。 她含笑向後蹭了蹭,小小腦袋正頂在他的下頷處。 他便低頭,輕嗅她髮際的清香。堅實的臂膀環住她渾圓的腰,掌心在她的腹部小心地撫摩著。 她覺得他的胸膛有些涼,手掌更是涼涼的。連胎兒都似覺出了那涼意,不安地在腹中蹬著腳。 「外面很冷嗎?」 她笑問,拉他的手到胎兒蹬動的部位,讓他感覺他們孩子的頑皮和活潑。 「唔……可能穿得少了。」他含糊地說著,捏捏她窄窄的肩膀,聽她柔軟的話語。 連胎動都讓他如此的熟悉,仿佛她和他們的孩兒,天生便屬於這裡。 不對,不是仿佛。 他們就是屬於這裡,屬於他,就如他也屬於他們一樣。 「小槿。」 他低柔地喚。 「嗯。」 木槿貓兒般應著,乖巧柔和。 許思顏道:「小槿,我喜歡你。一時一刻都不想離開你,更不想你離開。」 木槿半睡半醒,聽得這恍如夢囈的表白,不由吃吃地笑。 她依然閉著眼,卻翻了個身,腆出來的肚子緊貼著他,細細胳膊環住他的脖頸。她笑道:「我也喜歡你。大郎,許思顏,皇上。」 他是所有人的皇上,親友摯交的許思顏,她一個人的大郎。 許思顏輕輕地笑,目光落到她的胳膊。 輕軟的寢衣袖子滑落,潔白的臂膀上,淺紅的胎記清晰可見,如一枚蝴蝶振翅欲出。 他認命地闔上眼,將下頷靠在她的頸窩,低歎道:「為何……當年母親偏偏收養了你呢?」 木槿得意道:「這就叫緣分!他們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當然,我也是他們最不用操心的乖女兒!」 「嗯,對。我一直感謝他們把你送到我身邊。我會留住你,永遠不和你分開。」 如此美好的誓言,甚至美好到有點兒肉麻的誓言,入耳如熨斗輕輕熨過般妥貼溫暖丘。 木槿不覺睜開了眼,笑嘻嘻看著他,「怎麼?我真讓你煩惱了?好罷,我仔細想過了,我不去蜀國了。我倒是不怕什麼,但讓你一直懸心,我也過意不去。還有,我也不想和你分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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