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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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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替他憂心時,許思顏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才告訴她,雖有雨雪,但糧車緩緩而行,個把月間遇到幾次雨雪原是正常之事;地震倒是有,只是震的時候糧車起碼在兩百里開外;山的確塌了,倒了幾株樹。為挪那幾株樹,運糧官令人將前後山道封了半個月,糧車自然也歇了半個月…… 至於被劫了的軍餉,早已在謝韶淵的青州軍營裡。 許思顏的確在不動聲色間籌謀著一切。 他不是他文弱隱忍的父皇,他也不覺得自己欠著誰負著誰。 這是他們的江山,他和木槿的江山,未來他們的孩子的江山。 即便鋌而走險,即便得罪母后,他也要收回帝王應得的無上皇權,再不容任何人一手遮天,為所欲為。 看著木槿蹙起的眉,許思顏低頭撫摸木槿的小腹,已笑得眼角彎起,眉宇間滿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木槿,我們的孩子,將是真正的大吳之主!君臨天下,笑看河山!」 木槿偏過頭,狡黠一笑,「我的孩子自然會是大吳之主。不僅我的孩子,我的夫婿更是英明神武獨一無二的大吳之主!我會陪我的夫婿……君臨天下,笑看河山!」 她的話語帶著草木氣息撲到許思顏面龐,他已不由得心中一蕩,便有些把持不住,俯首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卻低罵道:「少招惹我!不然晚上受不住了,可不許哭鼻子!」 他這樣說著,面龐卻已一掃朝政大事的張揚自信,泛出明霞般的薄薄緋色。 木槿欣賞著夫婿的美色,順勢在他臉上捏了兩把以示親熱,方才笑道:「我何嘗招惹你?我只是相信……相信我夫婿才識無雙,必是一代明君而已!不過慕容家盤踞朝中已久,素來手掌兵權,大郎與他們過招,務要謹慎!橫豎……我們還年輕!」 他們還年輕,他們有的是時間陪慕容家慢慢玩下去。 慕容太后會老,臨邛王無能,廣平侯倒是厲害,但架不住下一輩能耐不夠,偏還彼此相輕。 聽聞臨邛王次子慕容繼源想取代慕容繼初的世子之位,而慕容繼棠則根本沒把長房那兩位酒囊飯袋的兄弟放在眼裡…… 許思顏黑眸愈發明亮,輕笑道:「好叫娘子放心,為夫心中有數,自會謹慎行事!」 他略略猶豫了下,才低低問道:「下面的事,從悅會鼎力相助,只是我需出宮一次。你安心呆在宮中即可,崔稷到時會留在宮中小心護衛。」 這些日子他時常秘密出宮,瞞得過旁人,自然瞞不過木槿。但素日裡不過告訴她一聲而已,極少特地提及留人在宮中護衛。 木槿心中一動,「便是從悅為小妾做壽之事?我就奇怪著,從悅對那花解語雖然不錯,可細瞧著也未必有多喜歡,怎麼就能巴巴地為她那樣鋪張起來!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暗中主使!」 許思顏道:「那花解語……恐怕也有些蹊蹺。但她既然長袖善舞,連慕容家的公子們都能個個相識,不利用起來也忒可惜了!」 木槿便知許思顏打算利用醉霞湖邊的這場盛宴做些文章,連長袖善舞的花解語也已被他算計進去了。 她猶豫片刻,說道:「大狼,論起從悅人品,原也信得過。不過他自幼也在太后跟前長大,頗有情誼,只怕……未必肯與慕容家決裂。」 許思顏微笑,「你放心,從悅受不了慕容琅糾纏,早就巴不得離慕容家那幹人遠遠的。何況太后是他叔母,更是我母后,我自有分寸,絕不至於讓彼此太過難堪。——但若慕容家那幾位表哥自己鬧起來,鬧再大也怪不得朕吧?」 木槿會意,笑道:「那就好。從悅天性瀟灑良善,卻被皇家身份約束住,不得不處處謹慎,惟恐落人話柄,尋常看他行事便有些縛手縛腳的模樣,想來心中也不自在。大狼需留心著,能擔多替他擔著些下來,別把他推到風口浪尖。」許思顏「噗」地笑起來,「你待他倒似比我還仔細些。放心罷,他是你好友,更是我堂兄,我焉能害他?算來他也夠仔細了,連送來的瓜子都用銀箔包著,連所用配料也一一以紙條標明放在其內,生怕咱們誤會有什麼不妥……」 木槿低歎,「皇家素來如此。想他父親以皇長子之尊都能死得不明不白,他自然會顧慮得多些。」 許思顏道:「好在他到底跟我一條心,也許做一輩子彼此並無嫌隙的好兄弟不難吧?」 木槿默算如今局勢,京城及京畿附近兵馬,除了皇帝直屬的禁衛軍,還有剛被編入城東大營的雍王府兵。慕容氏最精銳的軍隊被攔于朱崖關外,原在江北的勢力又被連打帶消清理得差不多,還有幾支駐紮得遠的,一時半會兒根本顧不到京城之事。 如此看來,許思顏要做之事,即便不是萬無一失,至少也有七八成勝算。 正思量之際,腹中忽然一動。 然後,便聽許思顏驚喜地叫起來:「咦,他……他踢我!他……居然會踢我了!」 他將手隔著衣物覆在木槿腹上,小心地感覺著小傢伙的動作,眉眼已然晶亮含笑,璀璨如落了一天星光。 木槿笑道:「這有何奇?他大了,自然要在肚子裡動動手腳伸伸懶腰之類的……不過,這傢伙的力氣倒是越來越大了,有時不經意,給他踢得好疼,半天直不起腰來!」 許思顏笑道:「這麼頑皮,八成是男孩。在肚子裡還罷了,若出來還敢踢娘親,看我老大巴掌打他屁股!」 說得木槿掩嘴而笑,卻禁不住依到他懷間,雙臂環住他柔韌有力的腰肢。 彼此眼底,便都是直白明淨如孩子般的笑意。 原來一世的幸福竟會是如此的簡單。 只要能執住心上那人的手,一直走下去,即便一路有風雨有陰霾,有荊棘有豺狼,總會行至山水開闊處,迎頭撞上滿懷陽光,滿目春色。 §花弄影,深宮槿色美人謀 二月廿八,花解語生辰,木槿有孕近六個月。 許思顏並不著急,下了朝,陪木槿在宮中說笑半日,才似突然來了興趣,令人備下鸞駕,前往醉霞湖。 他恐木槿憂心,並未告知詳細。 木槿自幼便知後宮干政的種種不利,何況許思顏現有個干政的母后,再不肯逾矩去問他朝政之事。 可她素來聰慧,早已推斷此事必與慕容氏三兄弟爭權相關,許從悅被推在前方,許思顏暗中支持而已,應該沒什麼風險。 可不知為什麼,這日她似格外忐忑,連胎兒都似不安,幾次將她蹬得彎腰叫苦。 明姑姑等明知她不放心許思顏,忙安排人手前去醉霞湖打聽著,「娘娘請放心,皇上素來仔細,我們已多派人手跟去,若有何動靜,必會在第一時間傳入宮中。」 木槿苦笑,「昨兒看了輿形圖,才覺得這醉霞湖似乎太遠了些。若等他那邊傳來消息,只怕筵席都快結束了!」 她想著便有些惱恨,「其實我該跟著去才對。太醫不是說得多活動活動生產才快?便是我身子重了些,也未必便比那些千金小姐嬌貴。妃」 明姑姑忙道:「娘娘這話可錯了!娘娘本就比那些千金小姐嬌貴千倍萬倍,何況這腹中懷的可是龍胎!未來這大吳的天下……」 她到底不便直說木槿懷著的必定是未來的大吳天子,只無限欣慰地笑了笑,繼續道:「那樣的場合,魚龍混雜……娘娘,咱們還是別去湊那熱鬧了吧!」 木槿便揉著眼睛歎氣,「罷了……只是多留神打聽著些。順便留神注意太后那邊的動靜,我這眼皮總在跳個不住,莫非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趁著皇上不在繼續使壞?」 明姑姑唬了一跳,連忙道:「小祖宗,你這是身子重,睡得不好,才胡思亂想罷了!這皇宮內外早已安排妥貼,誰敢跑咱們瑤光殿使壞?」 話雖如此,卻已出去吩咐,讓各處人等多加小心,又命青樺知會崔稷,多派暗衛留意德壽宮等處的動靜。 可德壽宮很安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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