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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牆外卻另有人接應,數枚袖箭一齊從黑暗中襲向孟緋期。

  孟緋期眉心一擰,人在半空便聞得「丁丁」之聲不絕於耳,已連連磕開袖箭。

  這麼一耽擱,金面人已去得遠了,身形掩入黑夜間,再不知能不能追到。

  正考慮著去追金面人,還是先揪出暗中放袖箭的人,屋中忽傳來沈南霜的慘叫。

  孟緋期無暇思索,忙返身奔回屋中。

  卻見後面窗扇大開,沈南霜一手執裹胸,一手執長劍,蜷著半裸的身子縮在榻上,滿臉的羞怒不堪。

  孟緋期奔到視窗查看時,卻再不見一人蹤影。

  顯然是調虎離山之際了。

  他皺眉問向沈南霜:「怎麼了?」

  沈南霜拖著哭腔道:「禽獸……這禽獸竟來搶我衣服……」

  孟緋期怒道:「你這麼久還沒穿上衣服?」

  「我……」

  她不由委屈,水光流溢的眼睛看向孟緋期露出衣袍外的光裸的腿。

  孟緋期驀地明白過來。

  敢情她深知孟緋期身手高明,指望他飛速處置完膽敢前來窺探的小賊,進來繼續方才未曾盡興的好事?

  孟緋期看著方才給了自己絕大樂趣的美妙胴體,忽然間便有些反胃。

  「賤人!」

  他低低咒駡了一聲,躍到窗外去檢查了倒地的人影,又沉著臉奔回。

  不顧沈南霜又羞又氣悲憤萬狀的神情,他冷冷道:「你現在最好到別處去混一混,明日回宮才能找到一個混得過去的理由。」

  沈南霜道:「我早和太后說了,近日要出宮一次,取為太后供奉于天清寺的福壽圖。白天侍奉太后無暇外出,夜間去取,順便留在那邊聽師太們講說一夜佛法,總該說的過去吧?」

  「佛法……」

  孟緋期將她的衣袍提得高高的,然後輕輕一松,讓它們飄落她身上,譏諷地笑了笑。

  「外面死的是織布,蕭木槿的心腹。她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你夜間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應對吧!佛法什麼的,也的確該聽聽,化化你的貪嗔欲念也好……」

  沈南霜一驚,不覺滲出冷汗來,再無心想那未競的雲雨之事,連忙穿了衣服便要走時,孟緋期又喚住她,遞給她一隻絹袋。

  「回宮後把這個獻給太后,求她保你一命吧!」

  沈南霜怔了怔,忙打開絹袋看時,裡面卻是一冊書。

  她亦粗通文墨,一眼便認出上面的兩個字。

  「帝策。」

  木槿第二日中午方被報知織布遇害。

  許思顏一早聽青樺稟知織布一夜未歸,派了成諱領禁衛軍協助青樺搜尋清查,終於發現了織布遺體。

  織布本是日日出現在瑤光殿的;何況他跟蹤沈南霜,亦是回過木槿的,想瞞也瞞不過去。

  論起織布武藝,雖不是瑤光殿裡最強的,可他聰明機警,輕功絕佳,便是真遇敵手,打不過時尚可逃之夭夭,誰也不曾想過他竟會一去不回。

  木槿只聞得此事與沈南霜有關,便已滿腹惡氣,向許思顏淡淡笑道:「皇上那位能幹的賢良侍兒,瞧來是越來越能幹,越來越賢良了!」

  許思顏聽著她清冷淡然的口吻,心底便有些發怵,忙道:「或許她原來還算能幹,只是遇到了咱們天下第一賢良的皇后娘娘,竟越來越蠢了!」

  頓了一頓,他低歎道:「蠢死她算了!」

  木槿冷笑道:「可惜這蠢人倒是長命,反坑了我的織布!」

  這般說著時,卻已忍耐不住,成串淚珠滾落下來。

  織布姓布,只比她大三歲,其父亦是蜀宮侍衛,偶爾帶他入宮,見剛會走路的小公主喜歡找他玩耍,遂稟了國主,讓織布陪小公主練劍習武,長成後更是順利成章成為她的貼身侍衛,直至陪嫁入吳。

  他生性活潑,能說會道,木槿韜光養晦獨居鳳儀院時多虧他調笑逗樂;且他生平最是護短,容不得旁人說半分木槿的不是。如今這等自幼相隨的忠僕竟如此不明不白死去,木槿自是悲痛,對害他之人更是恨之入骨。

  許思顏不覺憂心,忙執了她手,柔聲道:「我已令人去德壽宮傳沈南霜,此事總會水落石出。你也需得多多保重,別哭壞了自己,不然織布地下有知,必定也不安心的。」

  青樺沙啞著嗓子在旁稟道:「臣等已經仔細檢查過織布遺體,乃是被人從背後以利刃捅入,直刺心臟。他手握劍柄,卻還未及拔出。臣等推斷,害他的人若非武藝極高,便是他不曾防備的熟人,才會被偷襲成功,一擊致命!」

  木槿別過臉拭了淚,方道:「你們認為,應該是熟人偷襲?」

  青樺躊躇了下,才道:「本來我和顧湃都認為應該是熟人偷襲,不過……不過後來成校尉帶人細細打聽過,賃居在那裡的公子慣穿紅衣,容色異常俊美,應該是孟緋期。遨」

  孟緋期出劍迅捷狠辣,當世難有其匹,若冷不丁出手,織布猝不及防,一招被殺倒也可能。

  青樺繼續道:「聽聞孟緋期隱居在那裡已有一段時日,附近幾處有名的青樓都認識他,好些妓女曾被他帶回住處過夜。最近被他帶走的那個妓女至今未回,不知所蹤,若沒被孟緋期帶走,多半已遭滅口。」

  「妓女……」木槿捏著帕子低頭頓了片刻,說道,「他不會殺妓女。叫人細細暗訪,儘快把她找出來。」

  或許和其生母的出身有關,孟緋期極少與身家清白的女子交往。

  尤其在蜀國時,幾乎沒日沒夜流連於幾個要好的歌妓那裡,才被蕭以靖輕鬆設計擒獲。

  可惜這人倔傲之極,再不曾因此稍稍收斂,便是來到吳都,最喜歡的地方依然是歌台舞榭,煙花勝地。

  他對那些青樓女子似有著特別的憐惜,連那個被蕭以靖買通暗算他的名妓凜雪都不曾被他報復。

  不論織布因怎樣重大的原因遇害,在孟緋期眼裡都不會是除掉那妓女的理由。

  木槿只是奇怪,沈南霜怎會和孟緋期扯上聯繫。

  又或者,只要是她討厭的人,孟緋期都會看得很順眼?可地下溶洞她遇險時,孟緋期明明也是氣憤填膺,迎頭痛擊敵人的姿態儼然是個好兄長……

  木槿又是傷心,又是頭疼,低低嘆息道:「我這位緋期哥哥……」

  許思顏明知她對這位堂兄情感複雜,忙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道:「總會水落石出,不必著急。」

  木槿道:「只怕你那位忠厚老實善解人意的沈姑娘只想著瞞天過海,巴不得水越攪越渾吧?」

  許思顏輕笑道:「沒事。且看我們皇后娘娘大顯神通,還這皇宮一個天清水澈!」

  言外之意,他決計不會再維護沈南霜了。

  往日再深的情意,在經歷了那麼多風波之後也該淡了,更別說如今沈南霜已經在服侍太后。

  ——縱然是母子,但太后背後的慕容家始終是他所忌憚的。

  沈南霜跟了他這麼久,若說連這一點都看不清,憑誰都是不信的。

  正說著這話時,那邊宮人已將沈南霜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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