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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許從悅早已留心,連忙扶穩,一邊將她交給身畔宮女扶持,一邊低聲道:「太妃莫怕,從悅自會設法!」

  他咬了咬牙,隨著許思顏等奔了進去。

  憑他們自小兒的情分,想來許思顏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他痛下殺手。

  可吉太妃……

  到底是什麼人竟敢把她也當了棋子?!

  ——小圓臉招晦氣啊——

  因洞內形勢不明,許思顏的兩名心腹近衛不顧他的怒恨沖天,一左一右護他進了洞內,然後一眼撞到前方場景,忙不迭轉過臉去。

  雖是假山,但這洞並不狹窄,也不氣悶,只是格外陰暗濕冷。

  想來原來頂部或側部應該留有漏光的空隙,可長久不曾有人打理,那空隙早已被荒草灌木填滿了。此刻從陽光下驀然步入洞中,眼前便極其昏暗。

  但即便是那樣的昏暗裡,他們也可順著那不正常的喘息聲立刻發現滾在山壁邊的那對人影。

  外面喧鬧成那樣,甚至現在他們一行人都已經踏足洞中,都沒能擾了洞內人的好興致。

  確切的說,是那個黑瘦如柴的醜惡男人的好興致。

  他正如野獸般瘋狂地捅著身下女子,在用生命放縱著的馳騁裡呵呵出聲,含糊地念著:「皇后……要的是皇后……」

  而那女子肌膚如雪如玉,在潮濕的地面仿佛散著幽淡瑩澈的珠輝,卻無聲委頓於地,仿佛已沒了生命氣息,只由著那醜惡男人遭踏淩辱。

  離她胳膊不遠處,一柄琉璃般光華煜煜的絕細寶劍跌落於地,正是木槿隨身軟劍。

  「木……木槿……」

  許思顏嗓子口似繃得筆直,連喚小妻子的名字都吃力,卻能沖上前去,一腳將那醜惡男人踹翻,急急將那女子抱起。

  那醜惡男人驀地失了讓他升入天堂般的寶器,嗷嗷地叫著,居然不要命地又向那女子撲來。

  蕭以靖揚手,狠狠一耳掌甩在他的臉上,立時將他打得飛起,滾到一邊昏了過去。

  「惡毒!」

  他低聲喝罵。

  嗓音暗沉微顫,帶了說不出的悲愴恨怒。

  先讓木槿中迷毒,再給一個極醜惡的男子下兇猛之極的媚毒,讓他把木槿往死裡糟蹋……

  他忽然間不敢轉頭,不敢去看自己如珍似寶托於掌心長大的女孩兒,如今被害成了什麼模樣。

  許思顏跪在地上,已小心地抱起那女子,攏在自己懷間,才顫著手指去拂披在她臉上的亂髮。

  這時,他忽覺出些不對來。

  懷中女子很嬌軟,卻蘊了花兒般易折的脆弱,而不是木槿那種帶了韌感的嬌娜;懷中女子給那醜惡男人污辱後依然有淡淡馨香,卻不是木槿那種晨間草木般的清芬;懷中女子髮絲柔滑如綢,卻細得抓都抓不住,絕不像木槿的髮絲那樣易於把玩……

  他忙定睛細看之際,蕭以靖亦從懷中掏出一枚夜明珠來,照向女子面孔,「她怎樣了?」

  話未了,兩人都怔住了。

  杏面桃腮,瑤鼻朱唇,是一張絕美的面容。

  絕不是圓圓臉兒俏眉大眼的蕭木槿。

  「這是誰……」

  蕭以靖指間明珠一顫,再不曉得是驚是喜。

  許思顏吸了口氣,抬眼看向許從悅,喚道:「從悅,她是……你的侍妾!」

  許從悅原轉過眼避嫌不敢看,聞聲差點驚得掉了下頷,連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前看時,已失聲道:「花解語!」

  許思顏將女子送入他懷間,僵直的脊背這才略略松了一松,卻有汗水涔涔而下,頃刻濕了單衣。

  他撿過地上木槿的軟劍,才覺自己手足都有些發軟,抬頭拭著額上的汗珠,喃喃道:「不是木槿,不是木槿……幸好不是木槿……木槿呢?」

  花解語雖是許從悅的侍妾,到底身份卑微,且出身青樓。跟許從悅回京後,也常行走于王孫貴族間談詩詞、論音律,才有上回被臨邛王世子污辱之事。後來許思顏好生撫慰,慕容雪、臨邛王又諸多說和,許從悅又見花解語委實可憐,何況到底是無關緊要的侍妾,不至太傷顏面,這才又領回雍王府去。

  因其卑賤,受淩辱雖會難堪受傷,但絕不至會像木槿受辱那般無法收拾,一生被毀。

  蕭以靖發白的面龐也漸漸平靜下來,高舉夜明珠向四周打量著,低低道:「難道逃走了?還是被人擒走了?」

  這時許思顏忽然看向他腳下。

  蕭以靖退開一步,已見深褐的潮濕地面上,有粘稠的液體亮汪汪地閃動。

  他將持著夜明珠的手放低,待要細看那液體時,忽又有一滴溫熱的液體飄落,正落於他的手背。

  便見殷如寶石的鮮紅慢慢汪開,正是一滴鮮血。

  幾人一齊看向洞頂,便隱約看到了岩石罅縫間飄動的衣料。

  ——看那事兒會長雞眼嗎?小圓臉得長好幾回了——

  洞外,吉太妃等靜靜地候著。

  時間莫名地漫長起來,已經生了細細皺紋卻依然端莊秀麗的面龐有汗珠不斷滑下。她的身體在炙烈的陽光搖晃,仿佛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自身的重量。

  這時,洞中已沖出一人,高喝道:「快,傳太醫!」

  竟是許從悅抱著個麻布裹著的女子奔了出來。

  吉太妃向前踏了一步,許從悅已從她身畔走過,低聲道:「太妃先回宮吧!皇上若問你什麼,記得直說。」

  吉太妃還在怔忡之際,那邊許思顏的近衛將一個衣衫狼藉的醜陋男人拖出,徑移交給近處的禁衛軍。

  「皇上有旨,找人將他救醒,儘量留他一命,皇上還有親審的。」

  隨即,許思顏亦自洞中踏出,依然面籠寒霜,殺機凜冽。

  他掃過兀自站在外面的太妃、太嬪及隨侍,冷冷道:「事已至此,只能先救人要緊。吉太妃,這事朕已交給了從悅,就先放在你宮裡救治吧!等好些再另作區處。你們都跟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這兩日宮中不寧,你們各自謹守門戶,注意約束宮人,不許亂走一步!」

  眾人本以為大難臨頭,早已面如土色,鬥如篩糠,忽聽得許思顏如此說,竟似從閻王爺那裡逃便一命般,慌忙告退而去。

  片刻之後,假山附近除了許思顏的心腹親衛,連禁衛軍都已被遣在了稍遠處繼續搜查可疑人等。

  許思顏見狀,才大步返身入洞。

  蕭以靖依然站在原處,仿佛並不曾動彈,而手中卻多了幾枚袖箭。

  許思顏也顧不得理會他手中袖箭從何而來,沖著那衣料飄動之處喚道:「木槿,傷得重不重?還不快下來?」

  那往日好聽的聲音不復方才的冷沉,卻已啞得變得調,聽著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柔軟和柔和。

  果見那罅隙處的衣料一動,一人失了重心般直直栽了下來。

  「木槿!」

  許思顏歡喜地顫著聲喚,連忙伸手去接時,倒也穩穩接住,卻聽那人苦楚地呻吟一聲,分明是男子。

  蕭以靖手中明珠尚在,這一回兩人都將那男子面容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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