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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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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霜身份與旁人不同,自然不需回避。 此時見她過來,眾人都立起身來,笑迎道:「沈姑娘!」 沈南霜微笑,「都睡下了,應該沒什麼招呼的了。大家也早些歇息吧!」 眾人應時,她又想起一事:「對了,那位解語姑娘,被雍王送回上雍了嗎?」 旁邊便有近衛答道:「沒有。聽聞解語姑娘不知和雍王那些隨從說了什麼,又被帶了回來,現在已經收拾了東西,搬雍王那院裡去了!」 「哦!」 沈南霜點頭,「雍王品貌風流,世所罕見,原也要解語姑娘這等又美貌、又溫柔的女子才配侍奉。」 眾人笑著附和,織布卻道:「論那花解語的模樣倒是不錯。但論起人品出身,委實差得太遠,也只配端茶送水,閑了給主人彈琴唱曲兒取樂罷了!」 沈南霜只作未聞,顧自別了眾人回房休息,心下便又多了幾分把握。 傍晚雍王拒絕花解語,應該只是心裡彆扭或顧忌太多吧?並不是孤情花粉失去了效用…… 織布見她離去,遂向青樺道:「這女人還真把自己當太子身邊半個主子了,整天跟在太子身邊,什麼事都要插一腳,也不掂掂自己斤兩!」 青樺深知她向來以賢良出名,在太子府口碑甚好,遂道:「別胡說了!她雖沒名份,出身也有些見不得人,但又美貌、又溫柔,又得太子看重,咱們也該敬重些才是!」 前廊尚有七八名太子近衛,的確都對沈南霜印象頗好。 美貌溫柔還是其次,難得寬厚細緻,與人為善,且總與太子同進同出,無形中拉開了與尋常人的距離,卻並不倚仗太子之勢為非作歹,看著斯文有禮,落落大方。 時日久了,眾人不知不覺便將她當作了慕容良娣、蘇保林這類有名份的側室夫人,如今聽青樺提起,才恍然記起,其實沈南霜從來算不得太子的女人,不過是和他們一樣的普通隨侍,甚至還是個青樓女昌妓的女兒,連自己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因許從悅隨從甚多,後期又調了許多雍王府的府兵過來相助,便無法和許思顏同在北鄉郡的府衙居住,只借住在府衙附近的一座大宅院裡。 纖纖玉手提過燭剪,細心地剪著燭芯。 春蔥般的手指被火焰映得粉紅透亮,愈發惹人遐思,令人憐愛。 許從悅提過酒壺,為自己倒了盅酒,懶洋洋地品啜,微挑的桃花眼對著燭火出神,卻根本沒有看向那嫵媚動人的手,更沒看向那嫵媚動人的女子。 如桃花般豔麗的一個年輕男子,明明沉靜而坐的姿態,卻似有獵豹般隨時預備竄起應敵的警惕和激烈。 花解語低了似蹙非蹙的眉,輕歎道:「王爺,這些年,我幫你做了那麼多事,你還因昔年之事耿耿於懷嗎?」 許從悅淡淡道:「我仿佛並未求你幫我做任何事。」 花解語一雙黑眸便縈上了淺淺的霧,明媚裡添著些哀傷,如暮春時飄搖著的雪梨花,隨時會凋零隨風。 「是,你不要我幫你做事,我只是自己賤,一心只想替王爺分憂,一心只想攔住王爺前路的石頭能少些,一心只想……王爺終能記掛起我的好,忘了我當日的欺騙,依然將我視若知己,每日朝夕相對,琴瑟相和。」 她凝視著許從悅,聲音漸漸沙啞:「我知你嫌棄我心機重,我也的確苦苦求過懇太子殿下成全我心願。若我不多些算計,要麼被帶回京城繼續做權貴們的玩物,要麼被視若慕容繼賢的黨羽,淪落至更不堪的境地……我將更不能和你在一處。我不怕被人嘲笑,我只怕白白被人嘲笑一回,依然不能和你在一處。」 如此絕色傾城的女子,淚眼盈盈放下所有的尊嚴表達著傾慕之情…… 百煉鋼亦成繞指柔…… 許從悅終於低眸,靜默了片刻,緩緩道:「我並沒打算放任你受人欺淩,我也不認為這世間還有多少人欺淩得到你。無論如何,我謝你這些年暗中替我傳遞了那許多消息。我本想著待事情過去,給你一筆做嫁妝,尋個本份人家,豐豐裕裕安安樂樂過完你的下半輩子。」 花解語有些失魂落魄。 她一晃身坐在桌邊,盯著那跳躍的火焰,瀲灩朱唇失了顏色,好一會兒才道:「當日,你說要與我終身廝守,生死不棄,已經不作數了麼?」 許從悅薄唇一啟,吐字鋒利:「當日我許諾的,是流落異鄉的落難女子,知書識禮,自尊自愛,不是慕容繼賢教出的狠毒歌妓。」 花解語喉間滾動兩下,忽「咯」地笑了一聲,說道:「太子胸有丘壑,早動殺念,慕容繼賢謀逆大罪難逃。可如果想牽涉更多,慕容皇后絕難容忍。王爺這是怕收了我這個慕容繼賢的侍姬,日後又被打聽出我有出賣慕容繼賢之事,皇后會疑心到你身上,所以巴不得和我這個狠毒歌姬快快撇清關係吧?」 許從悅冷淡道:「這些事是你可以揣測的嗎?這些話是你該說的嗎?你可知只憑這幾句,我便是令人活活杖斃了你,也不算冤了你!」 §著意深,看卿談笑靖波瀾 花解語笑道:「對,這些話我本不該說。可這一切,不都是王爺一點一點告訴我的嗎?是王爺醉後跟我說,人人羨你得帝后撫育,又與太子情同手足,尊貴不同尋常,可誰又知你有家歸不得,有母認不了!那一張人人爭奪濺滿鮮血的龍椅,從來與你無關,卻害了你父親,毀了你母親,讓你從皇長孫淪為朝不保夕的孤兒。你恨那如履薄冰的命運,你恨那步步驚心的算計,你恨那一揭開便是一場笑話的人生!你母親已當了一輩子的棋子,你不想再成為別人的棋子……」 「住口!」 許從悅驀地變色,酒盞用力擲出,「你……你給我滾出去!」 花解語面色煞白,唇角猶自蘊一絲若自嘲若嘲諷的輕笑。 她道:「我不會滾。從當年你把我送走那一天起,我便發誓我會回來。王爺曾帶我站到王爺所在的高度,去瞭解過那個高不可攀的世界。我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但我也不至於什麼都做不了。王爺,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除了……離開你!」 她踩著潑在地上的酒水,頭也不回地踏足離去。 沾濕了的黛紫裙裾,如浸透露珠的花瓣,散出令人沉酣的美酒芳香。 許從悅仿佛惱恨得切齒,冷了眉眼指著她的背影想要說話,卻似有什麼東西牢牢地堵住了他的嗓子履。 難以言喻的落寞和悲愴無聲無息地包圍了他。 在緩緩縈滿屋子的酒香裡,他茫然四顧,然後無力地跌坐支額,獵豹般的氣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散無蹤。 *** 這幾日許思顏沒有再抓人,甚至已吩咐部屬收拾收拾預備返京,便有牽涉其中卻未被抓捕的江北官吏暗自僥倖,以為太子到底有所顧忌,怕窮究下去引發更大動亂,終於收手了。 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有時候,想要維持住表面的安祥平和,即便是帝王,也不得不有所妥協。 至少要對暫時威脅不到自己地位的某些人某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免引起更大的風暴,免得動搖了自己已有的立足之地。 許思顏到底還只是太子,連他父皇都隱忍著的事,難道他都隱忍不住? 所以,許從悅的府兵開始陸續撤回上雍時,很多人暗自松了口氣。 這似乎是一切將囫圇收場的預兆。 連提前被押回京城的慕容繼棠、慕容繼賢等,到時若有人強硬保下,都未必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但就在雍王府的府尉率府兵返回上雍的第二日,吳帝聖旨下,徹查亂兵謀害太子之事,提及了許多據說與亂党相關的將領和地方官吏,令即刻執送至京師協查此案。 聖旨下提到的,包括涇陽侯秦蘇、高涼郡守曲賦、虎賁將軍慕容繼賢、游騎將軍高敬德,以及北鄉、燕安甚至上雍的郡守、通判等。 剛剛松一口氣觀望著的江北官吏給打了個措手不及,待要再有動作時,赫然發現和宮中聖旨同時到達江北的,是驃騎大將軍盛從容。 他帶了兩萬精兵從邊境徑直趕來,以一道換防聖旨,迅速收繳涉案將領領兵之權,並在太子的支持下,以鐵腕手段迅速平息了幾處兵亂。 幾乎同時,慶南陌和鄭錦玉等依附太子的江北將領雷霆出擊,四處捕人,將前幾日審出的涉案官員盡數擒拿,連八九品的軍校、知事、主簿等都不曾放過,總人數達三百餘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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