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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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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霜側頭,果見一處小小木屋,通體用簡陋的原木木條釘成,縫隙處包了樹皮,頂部則覆著麻草,想來是獵戶們搭建了用於山間夜宿的臨時居所,倒也堪避風雨。 待二人架了許思顏進去,木槿從腰間囊中取出夜明珠來,先將屋內照了一照,卻見裡面只有簡單的土炕,淩亂鋪了些乾草;旁邊堆著些柴火和若干破舊刀斧,中間則有大小幾塊尚算平整的石頭,應是搬來充作桌椅的。 無論如何,總比露天救人要強。 沈南霜已急急脫下自己外袍來鋪在炕上,才將許思顏扶了躺下。 「夜明珠的不夠亮,趕緊在生堆火來照明。」 木槿吩咐著,卻微一失神,「記得離木牆遠些,別走了水。」 沈南霜忙應了,過去搬著柴火,兀自忐忑問道:「太子妃,聽聞蜀國國後醫術無雙,想來太子這毒難不到太子妃吧?」 「不知道。我沒學過醫,只是對各類毒都知道一些。」 蕭尋早就預備著女兒過來當太子妃,也就是當未來的一國之後,教她的盡是經世治國之策,哪裡會讓她學什麼醫?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特別許知言身邊小人不少,連他堂堂皇子幼時都能被人害得雙目失明,所以和夏後商議了,只針對性地教過她如何辨識各類毒素、如何用最簡潔最有效的法子解毒。故而木槿雜七雜八學了不少,雖然往往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用起來倒還利索。 此時沈南霜引火,木槿便將夜明珠放到一邊,從腰間取出隨身的錦囊,將應用之物一一取出。 她以前很少外出,更別說單身外出了,故而從蜀國帶來的那些防身之物多在鳳儀院收著。後來木槿自己尋機外出散心,明姑姑才趕緊把要緊東西收拾了一個小包裹帶給木槿,一路頗是好用。 失陷在地下溶洞時,她的那些寶貝被慕容繼棠丟了一地,青樺等下去收拾時,便留了個心,回去後找人做了個武者行走江湖所用的百寶囊,只是小而精緻,供木槿在外行走時佩於腰間,既美觀又輕便,找東西也快捷。 待屋中被火堆照得明如白晝時,木槿已喂許思顏連服數種藥物,再讓沈南霜幫忙脫下許思顏外衣,連中衣都盡數褪下或敞開,露出白皙卻勁健的光裸軀體。 這樣要命的關頭,當然也顧不上避忌那許多。 何況她們一個是明媒正娶的嫡妻,一個也算是人人皆知的太子姬妾,原也沒什麼好避忌的。 木槿揉了揉發燙的面頰,搓了搓手,定了定心神,看沈南霜已將他肩胸部的一道劃傷拭去血漬,敷上傷藥,才自覺鎮定下來,拈起錦囊邊一字排開的細長金針,向許思顏身上比劃。 沈南霜見她拈針的手指帶著顫意,不由懸心,小聲道:「從前倒不曉得太子妃會針灸之術。」 木槿道:「我本就學過。學的時候紮爛過四個布偶,紮瘸過三條狗。」 沈南霜駭然,「有沒有……紮傷過人?」 木槿低頭看著炕上的許思顏,「不知道。這不是正準備試試麼……」 「……」 沈南霜只覺自己心都被提到嗓子眼,待要伸手去阻攔,又覺不妥,半伸著手腕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連方才的藥也未必十分對症,差不多清心神、除風邪的藥都用上了,或許並不合適。」 木槿苦惱地皺眉,「可若不試試,他可真變成個傻子了!若太子變成了傻子,得有多少人傷心絕望?而害他的人,當真要笑破肚皮了!」她也不知是在跟沈南霜說,還是在自言自語。言罷深吸了口氣,目光才漸漸堅定,手也平穩下來。 她側頭吩咐道:「到外面守著,別讓人過來驚擾我。我……一定救回他,不惜代價!」 沈南霜雖不捨得離開,但此時無疑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太子妃待她顯然也不會像太子那樣寬容溫和。再看許思顏一眼,她終於緩緩退了出去,掩了門不讓火焰搖擺,由著木槿擺佈她平生第一個針灸試驗品。 木槿操針自然不可能有夏後那樣的熟悉靈巧。 但她向來拿鋼針當暗器,對於針類的力道控制很有把握,持針的手自然也可以很穩,——前提是不能是把許思顏當病人,而是把他當敵人。 好吧,如果他不能好起來,真的瘋了傻了,那吳國的父皇,蜀國的母后,也得瘋了傻了…… 連她都別想再看到他那多變如天氣般的神情,——雖說他冷淡她三年,可這張俊美之極的面容,近來的表情顯然已經越來越豐富。 於是,眼前這個昏迷裡依然鎖緊眉宇的男子,便是她的敵人。 「大狼,跟我回來!」 她低低柔柔地悄悄喚了一聲,金針穩穩地紮入他的穴位。 木槿天性聰敏,心思細密,針施得雖然很慢,但中規中矩,絕無訛誤。 一刻鐘後,她終於施針完畢。所幸其間並未曾有敵人前來侵擾。 第一次試著用金針救人,她竟比和許世禾或慕容繼棠真刀真槍打鬥一場還累。 沈南霜步入屋內查看時,只見木槿無力地坐於炕上,劉海已經濡濕,鼻翼更有細細的汗珠凝結,滴落。 「太子妃!」 沈南霜招呼一聲,急急去看許思顏。 卻見他依然臥在床上,被金針紮過的地方都有血珠冒出,卻是赤黑的一團,特別黏稠,凝結到黃豆大小,居然也不滴落。 沈南霜伸手去撫,又有些膽怯,惶恐問道:「太子妃,太子他……怎麼樣了?」 木槿歇了片刻,才略略恢復些力氣,遂將金針等物收回百寶囊中,說道:「看模樣那毒應該被驅走大半,應該不會有大問題了吧?」 沈南霜為許思顏一一擦拭著血珠時,卻覺他身體滾燙,連面色也漸漸轉作赤紅,呼吸亦粗重起來。 沈南霜忙喚道:「太子!太子!」 木槿見狀,努力振足了精神,再為許思顏把脈。 細細聽脈半響,她的神情有些疑惑,秀氣的眉又鎖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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