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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別的倒也罷了,許思顏才不過比她大五歲,居然擔了個「老」,若是聽見只怕得吐血婷。

  木槿便轉頭瞪他。

  樓小眠忙道:「你當我什麼都沒說吧!他敢讓你不痛快,我不敢!」

  可他清澈的眼睛裡滿滿是明亮的笑意,彎一彎便要溢出來似的,看著完全沒有不敢的樣子詣。

  於是,木槿更不痛快了。

  唯一欣慰的是,這一路走得緩慢,許思顏拖著樓小眠關注民生時,木槿有的是機會欣賞沿途風光。待後來木槿傷處痊癒,也要了匹駿馬騎上,帶了青樺、顧湃等親衛四處遊玩,往往至晚間才到客棧或驛館與許思顏會合。

  沈南霜便有些憂心,悄向許思顏諫道:「太子,太子妃何等尊貴,如此招搖,有些不成體統。」

  許思顏笑道:「有什麼不成體統的?你不是也騎著馬時時跟在我後邊,連車都不肯坐嗎?」

  沈南霜垂頭,「南霜微賤之軀,怎好與太子妃相比?」

  許思顏輕笑道:「什麼微賤不微賤?若你倆一起騎馬出行,論容貌,論身段,論英姿颯爽,招搖惹眼的絕對是你好不好?」

  沈南霜不覺羞紅了臉,撫著發燙著面龐正要說話時,卻聽身後有人清脆一笑。

  二人轉頭看時,卻見木槿把馬兒交給青樺,正不緊不慢向他們走來,笑道:「論起體統,我忽然想起來了,這幾日沈姑娘每晚伴我同住,原該站在床邊立規矩才是。我又沒太子那樣的嗜好,怎可以和沈姑娘睡在一處?」

  他們一行除了沈南霜並無其他女子,這些日子都是許思顏與樓小眠同住一屋,沈南霜伴著木槿同住一屋,也方便照顧太子妃之意。

  許思顏不料木槿聽到,自悔失言,忙拍拍她肩膀,笑道:「南霜白天要侍奉我,晚上哪有精力侍奉你這小祖宗?不如我另覓兩個丫頭來服侍你?」

  木槿才要說話,沈南霜垂手謹立,恭順說道:「侍奉太子妃,本就是南霜本分,南霜謹遵太子妃之命便是。」

  這樣說著時,眼圈已經泛紅,只是隱忍著不肯落下淚來。

  木槿眸光便凝了薄霜,卻依然蘊著冷淡笑意,緩緩道:「我和太子說話,幾時輪到你插嘴了?若真的心裡有主母,便不該在背後說三道四;既然說了,就不要假惺惺拿出這副賢慧模樣來,我可瞧不慣。若是在蜀國,這種不知禮的東西,我早令人打一頓板子趕走了;如今太子寵你寵得連上下體統都不顧了,我也管不了。只是從今日起,請你別在我跟前十步以內出現,不然給打了罰了,別說我心毒手辣!」

  沈南霜只聽她字句如刀,不覺又是驚駭,又是委屈,抬眼看向許思顏時,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向她揮了揮手道:「你且下去,隨在成諭後面聽命行事吧!我若有事,自會喚你。」

  「是!」

  沈南霜低低應了,默默地牽馬到後面和眾護衛行在一處。

  許思顏向木槿一豎大拇指,「厲害!我的太子妃,果然與眾不同!」

  木槿持了馬鞍盈盈一笑,「好說,好說!我便是再笨,也不能對不起父皇這三年來的悉心教導呀!」

  許思顏便再不理她,轉頭找樓小眠說話去了。

  青樺有些擔心,上前輕聲道:「公主,你怎麼和太子起了爭執?實在……有些不妥!」

  木槿冷笑道:「我若讓一個侍婢挑撥了去,才是真的丟了咱們蜀國的臉!」

  她頓了頓,歎道:「哎,我真的想念明姑姑了!」

  織布在旁點頭,「對,明姑姑訓起這些人來,抑揚頓挫,氣勢磅礴,公主可以聽得痛快淋漓,通體舒泰,毛髮俱張!」

  木槿的憂傷和惆悵還沒來得及展現,便被自己的親衛打得無影無蹤,橫了他們一眼,自顧回車上憩息去了。

  ***

  沈南霜自被木槿訓了一頓,果然再不敢出現在木槿十步以內,夜間木槿獨臥,自有親衛們留心著,輪流在窗外值守。

  而許思顏顯然「寵」樓小眠遠勝於沈南霜,一路依然和樓小眠同居一室,居然沒喚沈南霜侍奉,木槿便甚感奇異,每天晨間見到樓小眠,不免多看他幾眼,甚至會在他臉龐脖頸之類的地方多多停留片刻,試圖尋出些蛛絲馬跡。

  她雖成親三年,但日子過得著實與未出閣時沒什麼差別。明姑姑雖然教過她一些事,到底不曾實踐,總是一知半解,對許思顏和樓小眠夜間到底有沒有做過某些事便格外好奇。

  樓小眠每日被她那又大又亮的黑眼睛滿含探究地盯上幾回,著實倍感無奈。

  他總不能好端端地去向她解釋,他和許思顏每天只是睡在一起吧?

  何況睡在一起本身就很容易衍生出更多曖昧不明的涵義來……

  好在他每日與木槿談論音律,彈奏之際笛聲或琴聲依然清雅,遂讓木槿略感安慰。看來許從悅說的沒錯,他們應該沒什麼。

  ——便是有什麼,她的樓大哥出淤泥而不染,就是身體被她那個厚顏無恥的登徒子色狼夫婿染指了,至少心性沒給帶壞……

  這日天色還早,眼看便快到高涼城,許思顏卻讓人提前去不遠處把客棧安排好,預備歇在城外。

  「高涼郡守似乎姓曲?」

  天氣甚是悶熱,許思顏坐在車中,喝著茶側頭問向樓小眠。

  樓小眠手間的摺扇搖出陣陣清風,習習涼意散開,他的聲音也便格外清澈如水:「對,姓曲名賦,字雅音,卻不曉得是否能人如其名。」

  木槿拍手笑道:「從來千金易得,知音難求。若能人如其名,咱們不妨多呆幾日,正好聚作一處好好談談音律,想來也是件雅事!」許思顏便瞧向她,挺秀的眉蹙起,矅石般光耀的黑眸不掩鄙薄。

  木槿便更鄙薄地瞪回去,淡粉唇兒微微一努,懶洋洋道:「自然,這等雅事,並非那種利慾薰心、色迷心竅之輩所能懂得的。樓大哥,你每晚對牛彈琴,想必也無聊得很吧?」

  樓小眠歎氣,「聽聞那曲賦的確深精音律,只是近年和涇陽侯走得很近。」

  「涇陽侯?」

  木槿正回憶著從前看到過的關於此人的資料時,樓小眠已道:「涇陽侯夫人,是廣平侯夫人的妹妹。廣平侯慕容安,是臨邛王的弟弟,也就是慕容良娣的叔父。算來涇陽侯和咱們太子也是親戚呢!」

  木槿道:「那敢情好,如此論起來豈不是更加親近?太子為何不進城去見涇陽侯?想來飲食起居更加方便。」

  許思顏倚著微涼的車廂內壁坐著,不緊不慢地啜了口茶,涼涼淡淡道:「皇家只有君臣,沒有親友。」

  正如此說時,車駕忽然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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