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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樓小眠邊起身行禮,邊已忍不住抱怨道:「姑奶奶,你坑我不是這麼個坑法的呀!」

  木槿微笑道:「誰坑你了,我說的是實話嘛!」

  轉頭看向門外,卻見青樺正無奈地向她使著眼色,才記起方才青樺仿佛曾在外說了什麼,估計是在提醒她太子來了,可她正說笑得開心,根本沒有留心。

  她也不驚不急,待眾人行了禮,才起身斂衽一禮,「太子一起用膳吧!」

  許思顏歎道:「若我不回來,大約你們吃得更開心吧?」

  許從悅忙道:「太子,是愚兄餓了,又不知太子回不回來用晚善,因此讓先行開飯。太子看,碗筷早就預備下了,飯菜也有留著,我這就讓人端上來。」

  許思顏瞧時,果見上首位置空著,碗筷已經擺好,遂坐下身,微笑道:「母后一向就誇你做事仔細,滴水不漏。」

  許從悅正稱謝時,木槿向樓小眠悄笑道:「樓大哥,從悅哥哥做事,一向不漏水,只漏人。」

  樓小眠雖不知她指的是當日黑桃花從慕容依依的車底漏出去,但看木槿模樣也曉得必定又在取笑許從悅,苦笑道:「太子在這裡,你安分些吧!」

  許思顏眉峰挑了挑。

  他在就該安分些,不在時就可以不安分?

  「小眠,我們從人甚多,驛館仿佛太小了些,今晚我就和你擠一屋吧!」

  樓小眠怔了怔,忙溫和一笑,「附近有幾家客棧,既然擠了,我帶我的人搬客棧住一晚吧!」

  「那不行。」許思顏夾起排骨,似笑非笑,「我每次見到小眠都愉悅得很。若是共處一室,更是愉悅無比……小眠你難道不願意與我在一處嗎?」

  站在旁邊布菜的下人瞧向樓小眠清雅脫俗的面容,已禁不住流露「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各自心領神會一笑。

  樓小眠那爾雅笑容便有些維持不住,忍不住歎道:「我早晚被你們夫妻倆玩死!」

  許思顏柔聲道:「小眠你別怕,我知道輕重,必定好好待你。」

  這一回,連木槿看向樓小眠的目光都古怪起來,一臉替他不值的惋惜。

  樓小眠頓時食難下嚥。

  而那一位則吃得格外香甜,「這排骨是哪位廚娘做的?味道真不錯!」

  屋外侍立的隨從裡,則有一位聽得格外惆悵,歎道:「油膩膩的,這排骨有什麼好吃的?」

  青樺在旁勸道:「你叫顧湃,又不是排骨,他們吃排骨關你什麼事?咦,你現在也覺得你叫排骨了嗎?果然公主說得不錯,叫著叫著就會順耳了……」

  吃罷晚膳,許思顏倒也沒像木槿想的那樣迫不及待,看下人將食桌抬走,奉水來漱了嘴,又奉了茶,接來緩緩地喝著,忽抬頭看向木槿,「今天下午我們在殉情峰的崖壁上發現一處洞穴,裡面有血跡和被人斬殺的死鷹。」

  「哦……莫非是刺客的藏身之處?」

  木槿安之若素地喝著茶,手都沒抖一下。

  許思顏道:「沒看到刺客,卻看到了你的衣衫碎片。」

  「那樣啊……」

  木槿茫然地看著他,「是不是說,我曾被帶到那裡去治傷?」

  許思顏看不出她神色間有何異樣,只得歎了口氣,又道:「孟緋期下午回來了,說是追蹤一路刺客,結果陷入他們埋伏,中了迷藥,不得不抽身逃開,待藥性過去再返回,所以晚了。他倒是帶回了刺客的線索。」

  木槿不覺問:「什麼線索?」

  許思顏看著她泛著紅暈的面龐,向她招招手。

  木槿傾過身聽時,聽聞他低聲道:「他不是你娘家親戚嗎?自個兒問他去吧!」

  木槿噎住,差點沒把手裡茶盅砸在他那張詭笑的俊臉上。

  許從悅的隨從全軍盡墨,本來落落寡歡,此時卻由不得失笑出聲:「讓你耍我,也有被人耍的時候吧?」

  正說笑時,那邊有侍從稟道:「太子殿下,蘇將軍來了!」

  許思顏左右看了下,說道:「都是自家人,就這喚進來吧!」此次領軍前來救助太子妃的蘇落之,本是許思顏的愛妾蘇亦珊之兄,算來的確是一家人。

  木槿不似慕容依依長袖善舞,除了許思顏的親衛,並未見過幾個外臣。但她長久在許知言跟前侍奉,身在大吳權力巔峰之處,許知言又刻意教導,故而她對於國事政事並不隔膜,甚至遠比一般人看得真切。

  鳳儀院那些蜀國帶來的隨從,素日無事也常為她收集群臣資料,從容貌到個性到佚事都有提及,故而當日被慕容家的人追逐,她一眼便能認出來者是臨邛王慕容宣之侄慕容繼棠。

  蘇落之的父親蘇世柏科舉出身,本是個標準文官,出任地方官時恰遇一起兵變,遂帶城中士卒誓死抵抗,竟在朝廷援軍到來之前打得叛軍望風而遁,意外顯出傑出的領軍才能,吳帝許知言遂排除眾議,將其改遷州道防禦使,如今已升作鎮軍大將軍,在軍中甚有威望,連長子蘇落之都已是倍受太子倚重的後起之秀。

  木槿時常聽許知言父子提及蘇家,此時留心瞧時,卻見蘇落之踏步進來,果然氣宇軒昂,高大俊朗,眉目和蘇亦珊有些相像,看著尚有幾分出身書香門第的儒雅。

  他跟諸人一一見過禮,才道:「雍王殿下的車乘以及車上輜重已盡數運來,京中遣來供雍王殿下一路使喚的僕役也到了,末將會遣一隊人馬護送雍王回去。」

  許從悅不覺面露喜色,「如此,謝過蘇將軍了!」

  蘇落之又道:「山中無意間找到的盜賊所蓄財寶,亦已盡數運來,依太子所說分作兩箱,一箱送予太子妃添妝,一箱送予雍王殿下壓驚。」

  許從悅眼睛一亮,「很值錢麼?」

  蘇落之微笑道:「末將略估了下,每箱寶物約值七八千兩銀子。」

  許從悅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他正要向許思顏道謝時,木槿已端坐桌邊,含笑道:「既是太子所賜,妾身卻之不恭!不過念及軍中將士為我奔波勞苦,妾心甚是不安。我那箱寶物,便勞蘇將軍代我分賜給眾將士,算是我犒勞大家吧!」

  蘇落之忙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等所做,原是份內之事,不敢領太子妃厚賜!」

  木槿輕笑道:「蘇將軍,我這是賜於眾將士的,並非賜于蘇將軍的。嬈」

  蘇落之一驚,細覷這位太子妃神色,卻見她端肅而坐,沉凝有禮,笑意親切而不親狎,看著莊重爾雅,雖非絕色,卻另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懾人氣勢。

  四目相對,他竟是心中一凜,連忙垂頭道:「末將遵命!必將太子妃心意盡數轉達給軍中將士!」

  木槿這才滿意微笑,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琨。

  溫潤從容,大貴大雅,是怎麼看都無可挑剔的言行舉止,即便有朝一日成了大吳皇后母儀天下,這份雍貴氣度也已綽綽有餘。

  蘇落之暗暗驚異,卻已下定決心,回去後便要立刻通知妹妹,從此不僅少攙和慕容家的事,還得把太子府正經主母侍奉好才行。

  人不犯人我不犯人只是自保之道,想要更上層樓,還得有一副從沙礫裡辨識出金鑲玉的過人慧眼。

  樓小眠靜了片刻,擊掌微笑道:「太子妃仁善體下,知禮識義,乃是天下人之福!」

  「知禮識義?」

  許思顏哂笑,深深目光掃過木槿面龐,轉向許從悅。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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