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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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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浴罷,裹了條毯子睡著,倒也睡得甚是香甜。 以琴音療疾止疼,並不只是一門琴藝,更近乎一門武藝。她許久不用,效果雖不錯,於她卻像大戰一場,委實疲累之極,只問得樓小眠平安二字,便已無力顧及其他。 好在她年輕健康,不過睡了三四個時辰,人便恢復過來,甚至迷迷糊糊聞到了一股古怪的氣味。 這氣味並不陌生,自從八歲那年聞了一次,她每次一聞到都會悚然而驚。 那年剛定下她和吳國太子的親事,蕭尋似覺得有些無聊,遂帶了妻兒到蜀都附近的山上遊玩散心,晚上便住在山中一間小棚屋裡。半夜醒來,小木槿覺得有些冷,見家人都熟睡,記起傍晚時看過到父母兄長怎麼引柴火,遂悄悄爬起身來,自己跑屋外生了火;她倒是孝順,想著父母睡著也冷,順手挪了一堆火到那棚屋裡。 然後,她就在屋外的老樹下睡著了。 再後來……她被吵醒了,滿鼻都是什麼東西被燒著的味道。 忙跳起來看時,她面前的火堆已經熄滅,那邊的棚屋卻著火了。 半邊屋子已被火海淹沒。 火舌吞吐裡,木質的棚屋被燒得劈啪作響,濃濃青煙如烏龍般直卷蒼穹。 夏歡顏正不安地在棚屋前來回踱著,眼神焦慮,秀眉蹙得極緊。 她忙奔過去問道:「母后,怎麼了?」 夏歡顏連忙牽過她道:「不知怎的著火了!別怕,應該沒事……」 木槿四下一打量,急問道:「父皇和五哥呢?」 夏歡顏向火焰裡一指,「還在裡邊!」 木槿大驚,「怎麼還不出來?」 夏歡顏道:「木槿不見了,怕是在哪個角落裡睡著了沒來得及出來……」 她忽然頓住,看向手裡牽著的木槿。 木槿呆呆看著她的母親,胖手指指住自己鼻子,嘴巴已張得極大。 下一瞬,這母女倆沖著快要燒塌的棚屋一齊叫喊起來。 「阿尋,木槿在這裡,快出來!」 「父皇,五哥,我沒事,快出來,房子……房子要塌啦!」 棚屋果然塌了下來,兩道人影伴著火光從青煙裡沖出,在地上滾了幾滾,才將衣角的火焰撲滅,卻已一身焦灰,臉上黑的只看得到發紅的眼睛正給熏得直流眼淚…… 蕭尋怒道:「木槿,你跑哪裡去了?」 木槿道:「沒跑哪呀!我出來烤個火,還為你們在屋裡生了一堆火呢!」 蕭尋驀地明白那棚屋半夜三更好端端著火的緣由,指住她半天,想要發怒,終究忍了下來,轉頭向夏歡顏苦笑道:「歡顏,你真的確定,她去了吳國,不會一把火把許知言的武英殿給燒了?」 夏歡顏道:「不會,要燒也燒思顏的臥房,燒不著他的武英殿。」 她說得自然而然,提到「他」時,聲音甚至不自覺地柔軟下來。蕭尋盯著她,反似給噎住,開始幾分氣急敗壞的模樣。 這時五哥蕭以靖揉著被燒卷了一大片的頭髮,忙忙打起圓場:「父皇,母后的意思是,武英殿很堅固,沒那麼容易被燒……便是真燒掉也不妨,咱們多多給木槿陪嫁,到時再建一座就是……」 蕭尋苦笑道:「這……可真是個好主意!」 木槿聽得似懂非懂,但曉得五哥一向幫自己,連連點頭道:「好主意,好主意!」 兩名男子瞠目以對。 然後便聽到夏歡顏也道:「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 她們並非親生母女,生得也不像,但此刻神情如出一轍。 都是一臉的無辜。 於是,那兩個焦黑的男人對視一眼,都已一臉的無奈。 那一回全家都給嚇得不輕,連木槿都後怕得很,連著許多晚做夢,都是紅彤彤的火舌往父親身上竄,往五哥身上竄…… 後來,蕭尋讓人以這種氣味製成用於聯絡木槿的香料,竟能收到奇效。 縱然她再年輕貪睡,一聞到這氣味,立時會醒轉過來。 木槿仿佛又見到父親和五哥爽朗的笑容,不覺勾了勾唇角,才睜開眼來。 屋內潮濕悶熱,有著陳舊傢俱特有的木香。木槿再仔細聞了聞,才確定那股焦香味並非她的幻覺,忙趿鞋下榻,輕輕開了窗。 外面暴雨已止,空氣清新涼爽,木槿深吸一口氣,頓覺心曠神怡,然後由不得暗暗腹誹她那個小雞肚腸的夫婿,居然給她安排如此狹窄簡陋的臥房,可見那心眼比針眼還小,真該紮個小人詛咒他長雞眼…… 不過轉頭看到從牆邊悄然飄出的一道人影,她又禁不住眉開眼笑,「青蛙!」 那人已上前見禮,低聲道:「青樺見過公主!」 木槿悄聲笑道:「我這是在外邊呢,不用多禮!前兒在樓大哥府上用遊絲素心香留下行蹤標記,就曉得你們必會追到樓府,猜到我是跟樓大人出京了!青蛙,府裡怎麼樣了?明姑姑沒生氣吧?」 青樺忍不住抗議:「公主,屬下叫青樺,不是青蛙。」 木槿道:「青蛙行動迅捷,水性高超,生得也不錯,形容你再合適不過了!你知道嗎?樓大哥看著那樣厚道的人,都管他的心腹叫倉鼠。可見這年頭最時興以小動物作為部屬的愛稱了,又別致,又親切,豈不是極好?」 別致,親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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