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碧霄九重春意嫵 | 上頁 下頁 |
八〇 |
|
「這時上古神獸,龍頭,馬身,麟腳,其狀若獅,最是威武兇猛,侯爺佩著,必定合適。」 「哦!可我瞧著卻不順眼。哪裡比得上你原來繡的那只精緻?」 我提起的針線久久不能落下,耳邊又記起他昨晚說的話。 「你也給我繡個香囊吧!若也能繡得這般精緻,我便放了莊碧嵐。」 只要他認為我繡得不如原來那只精緻,他便可以一直羈留著莊碧嵐,不放他自由。 我撚著修針正想著要不要再繡下去時,他已不緊不慢地走向床邊,吩咐道:「把那個扔一邊去,過來睡吧!」 我心中苦澀,鬱鬱答道:「是。」 我抬手取過剪子,在九兒的驚呼聲中,哢嚓一聲,已將那被唐天重一口否決的香囊剪作兩半。 唐天重驀地回頭,驚愕地望著我手中剪開的香囊,怒喝道:「寧清嫵,你!」 我垂下頭,狠狠吞下喉間湧上的不甘和淚水,隨手推開窗戶,將香囊擲到外面蓮池中,仰頭向他一笑,「我服侍侯爺安寢吧!」 唐天重不答,快步走到窗邊,低頭瞧那掉在水中的香囊。 其實已是兩瓣小小的碎片而已,透著朦朧的燈光,依稀見它們在荷葉底下起伏著,悄無聲息地在夜風中隨波逐流,再不知會流到怎樣骯髒的地方腐蝕湮滅。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外面帶了荷葉清香的空氣,微笑道:「侯爺嫌這個不好,也不打緊,明日我再為侯爺做一個。」 他回眸逼視著我,「如果我明日還嫌不好呢?」 我盯著自己發白的指尖,笑了笑,「我自然還要為侯爺做下去。」 做到你認為好為止,做到你可以放走莊碧嵐為止。 或者,你根本就言而無信,打算永生永世用他來威脅我,那我只能做到我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明亮的燈光下,唐天重的臉色發白,一雙黑眸似燃燒著從地底躥出的幽幽火焰,無聲地炙烤過來。 我不由退了一步。 而唐天重竟然什麼都沒說,一甩袖子,竟大踏步邁出了房門。 「侯爺!」 無雙已驚呼著追了出去。 我站在窗邊,看著唐天重走到竹橋上,又被無雙攔下,說了兩句什麼,依舊大踏步離去,連頭都沒有回。 無雙回到屋裡時,已沮喪得快哭出來,「侯爺生氣了,說晚上住回書房去。」 那我豈不樂得清閒? 挽起袖子,我自己動手挑了挑燈花,吩咐道:「九兒,把那些綢緞抱出來。」 「姑娘,你要做什麼?」 「能做什麼呢?我重新做一個侯爺瞧得上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唐天重會在我做第幾個時覺得滿意,可我做著,總是一個希望。 我實在怕連這個希望也如泡沫般幻滅,我不得不以我的行動告訴唐天重,我有多麼看重他的許諾。 如果他願意讓我一直失望,那我也只能懷著希望一次次失望下去。 這晚熬到了三更,連無雙和九兒都受不了,站在一邊打盹,而我才把香囊裁好,仔仔細細包了邊,才去睡了兩個時辰,起床梳洗了,便繼續做著。 這般連著趕工,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香囊終於做好,深藍錦地素紫包邊,繡的卻是仙獸白虎,綴著黑色的斑紋,漾著紫色的瑞光,爪牙鋒銳,昂首傲視,氣勢逼人,栩栩如生,絕對算是繡品中的上品了。 讓無雙取來龍腦、薄荷、鬱金香等香料填上,再綴上一串淺金色的流蘇,便是幾近完美的一隻香囊了。 當然,只是我眼中的完美而已,唐天重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根本猜不到。 可惜這日唐天重並沒有來蓮池。 無雙去問了幾次,說早已回府,只是攝政王病情驟然加劇,侯爺放心不下,只在跟前侍奉醫藥,一時不便前來了。 我不曉得這話中有多少的敷衍之意,但如果關係到攝政王唐承朔,已經不是簡單的父慈子孝了。上至太后皇帝,下至朝臣百姓,不知多少雙眼睛看著攝政王府的動靜。兒女私情被撇到一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等到亥時,並不見他來,再經不住連日的勞累,將香囊丟在枕邊,便沉沉睡去。 睡得正沉之時,覺出身畔多出個人來,尚以為身在夢中,慌忙去推拒時,卻被那人捉得更緊,同時額上微覺濕暖,竟被輕輕地親了一下。 我忙睜開眼,正對上唐天重黑黢黢的眼睛。 他正疲乏地望著我,見我驚惶,立刻舒展了眉眼,淡淡笑道:「是我,繼續睡吧。」 我支起身,望向帳外搖曳的一盞小燈,問道:「什麼時辰了?」 「快四更了。我打個盹兒,便得入宮了。」 他舉起那枚香囊,問道:「為什麼是白虎?」 我答道:「佩虎紋可辟邪揚善、禳災祈豐,白虎自古以來便被比為戰之神,殺伐之神,侯爺身居高位,又是當世英雄,以白虎相配,再合適不過。」 「哦!」他把玩著香囊,忽然挑了挑眉,問道:「為何不幫我繡條龍呢?我倒覺得龍翔九天,威霸天下,更顯男兒本色。」 說著這話時,他半支著身靠在枕上,面龐有異樣的流彩閃過。深眸熠熠,豪情飛揚,滿是將天下踩於腳下的睥睨之氣。 早知他野心勃勃,志在天下,但乍聽他在床闈之間不加掩飾地提起,還是讓我手心捏出冷汗,只得倉促笑道:「自古左青龍,右白虎,二者並行天下,並無上下之分。」 「是嗎?」唐天重專注地望著我,慢慢答道,「你難道就不覺得,我比唐天霄那小子更適合成為大周之主嗎?」 他就是瞧不上唐天霄,就是不甘心向他俯首稱臣。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