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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怪不得呢。」Linda凋悵地笑了笑說,「程豪出事後,我就到處打聽你的消息,可是怎麼也找不到你。我聽他們說西街那場大火把魏如風和程秀秀都燒死在裡面了,特別特別害怕,怕你也跟他們在一起。我以前從來不看新聞,那段時間天天守著電視,我就想知道,有沒有你的事……

  原來是這樣,我真蠢,早就應該想到的。」「你現在還好吧?不唱歌了?」胡永濱垂下眼睛說,聽了Linda的話他心裡有一絲微微的酸疼。

  「東歌被封以後就不唱了,我也沒什麼本事,正好我姨開了個花店,我就過來幫幫忙。」Linda沒有化妝,原先那些前衛的裝飾都去掉了,素淨的臉上微微有些發紅,她熟練地剪完幾支花說,「你怎麼樣?現在肯定不錯吧?這是給誰買花啊,還挺浪漫的。不會是女朋友吧?女員警?那可不能送白色的。」

  胡永濱搖了搖頭說:「給我姐姐掃墓。」

  「哦。」Linda頓了頓,抽出幾支菊花,仔細地包起來。

  「我一直是臥底員警,來東歌之前我也辦過一個大案子,我姐姐就是在那次行動中死的。」胡永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緩緩地說:「我媽死的早,從小我是我姐帶大的。當臥底那段時間,除了負責我的領導,我必須向所有人隱瞞我的真實身份,那時我姐以為我真的學壞了,特別地傷心,她也不罵我,只是半夜一個人偷偷哭,我聽著心裡就像被碾碎了一樣,說真的,我動搖過,我真不捨得讓我姐那麼傷心。我怕我姐在我死了以後才知道真相,那對她太殘忍了。那時候我一直覺得,我也許就會這麼死,被當成罪犯打死,而不是作為員警犧牲。但我還是一個員警,即使別人都不知道,我自己也堅定著這個身份,我不能因為我自己的情緒,影響整個案子的偵破。所以我只能每次都想,以後一定要堂堂正正地穿上警服,讓我姐看看。可惜最後我姐也沒能看到我穿警服的樣子,抓摘行動之前我暴露了,我姐被他們抓走了,我晚到一步,眼睜睜看著她沒的。她很勇敢,試圖騙過那些人跑出來,但沒成功。我姐被救出來的時候只剩一口氣了,她就跟我說了一句話:『小濱,太好了,你是員警!」

  胡永濱的眼圈紅了,他的喉結上下起伏著,隔了一會兒接著說:「我做臥底,是我的職責和使命,也是我姐姐最後的驕傲。Linda,你可以怪我,但我無怨無悔。」

  Linda靜靜地整理著花束,她的眼角悄悄沁出了淚滴,眼淚落在菊花的花瓣上,就像露珠一樣。她把花遞給胡永濱說:「這些你都拿去,我不要錢了,算我送你姐姐的。」

  胡永濱遲疑地接過花,說:「謝謝,我還是給你……」

  「我不怪你這麼做,但我想問你一句話,你實話實說,別騙我。」胡永濱還沒說完就被Linda打斷了,她幽幽地看著他,眼睛裡含著悲傷的期盼說,「那時候你總管著我,不讓我抽煙。到底是做樣子給別人看呢?還是真擔心呢?」

  胡永濱愣了愣,隨即淡淡一笑說:「是真擔心。」

  Linda猛地抬起頭,佈滿淚痕的臉露出了釋然的欣喜。

  「謝謝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至少有一點點是真的胡永濱。」

  Linda沖他笑了笑,把花遞給了他,胡永濱也笑了,他接過花走出了花店,Linda望著他的背影喊:「我現在已經不抽煙了!」

  胡永濱回過頭,朝她揮了揮手裡的花。

  Linda站在門口,一直看著他打開車門,發動了汽車。她輕快地走進屋裡,笑著一邊哼歌一邊給花噴水。

  外面突然傳出了一聲急促的刹車聲,Linda門口的花被震倒了,她慌忙跑出去。路上的人都朝馬路中間看著,Linda往前走了幾步,人群的夾縫中露出了一點熟悉的白,她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腳步漸漸有些顫抖。Linda撥開兩旁的人,胡永濱開的那輛車出現在她眼前,車子就翻倒在了她門前的十字路口,隱隱有一股汽油味,破碎的車窗添邊她包好的那束菊花散落開來,白色的花瓣沾上了一絲血色……

  4.墜地無聲

  胡永濱不是意外死亡,那場車禍是謀殺,他的車被人動了手腳,刹車失靈,拐彎的時候和另一輛汽車相撞。他的車底盤還被人綁了一個汽油罐,翻車以後很快起火了,根本來不及救人出來。

  這場火幾乎點燃了整個海平市公安局,已經退休的侯隊長親自參加了胡永濱的葬禮。胡永濱的臉因為灼傷而碳化了,只能用黨旗遮住,侯隊長踉蹌地走過去,抱著他的屍體痛哭失聲,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葉向榮那幾天都沒合眼,他根本不敢合眼,他至今仍清楚地記得在那間地下室裡,胡永濱指著1149

  的門牌說自己也是員警的樣子,那時的他們一起開始征途,可是走到現在,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胡永濱車子上影影綽綽的火苗和西街的那場大火一起焚蝕著葉向榮的心,他迫切地想抓捕程豪歸案,甚至超越了他肩負的正義職責。他要讓那些為之付出生命的人最終安息,否則他會一直飲恨,永世不得安寧。

  葉向榮沒日沒夜的工作很快取得了進展,在排查了那天胡永濱經過的所有地方後,有一名目擊者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他說那天經過花店那邊的時候,看見一個瘸子掉了東西,他在車底下夠了半天,因為他腿腳不方便,所以目擊者還特意多看了兩眼。

  葉向榮根據目擊者的描述,連夜制出了嫌疑犯的畫像,發送到了海平市各個單位。吳強那幾天熬得眼睛都腫了,這個消息讓刑警隊很振奮,他拍著桌子大叫,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人挖出來。葉向榮也很興奮,他明白,在這個瘸子背後,隱藏的一定是程豪。只要順藤摸瓜,一定能抓到罪魁禍首。

  葉向榮也把圖片發給了陸元,第二天報紙上就登出了嫌疑犯的描述,並向全市通緝。

  蘇彤看到報紙給陸元打了個電話,憂心忡忡地說:「前幾天新聞報導犧牲的那個員警,我在東歌見過,他以前肯定是個臥底,你說是不是程豪回來了?」

  「現在警方好像也是這麼懷疑,已經全市布控了。希望這次程豪能落網,這樣也許如畫他們還會回海平。」陸元壓低聲音說。

  「他們……可能不會回來了。」蘇彤歎了口氣說,「我不知道程豪的事如風參與了多少,但是他既然執意要走,應該不會那麼簡單。不過我想至少他們能有個消息,也讓人心裡踏實些。」

  「嗯,我也旁敲側擊地問問。那個姓葉的員警只登過如畫的尋人啟事,但從來沒登過如風的。」

  蘇彤聽了心裡一緊,感覺不太好,說:「反正這些日子你留意點,一定不要告訴別人他們倆的事!」

  「我知道。」

  陸元掛上電話,悶悶地坐在椅子上。他一直都有些慎怪魏如風,他覺得夏如畫受的這些苦都是在為魏如風贖罪。這是種無邊無盡的隱忍的愛,因而讓陸元心裡很難受。好幾次見到葉向榮,他都想要說出魏如風的事,可是他最終沒有。因為雖然背負著沉重的禁忌,但是他們卻在殘酷中帶著純美,判罰中帶著救贖。夏如畫是那麼的堅定,她心甘情願地追隨著魏如風,陸元不想違背她的心意,儘管他自己不能明白,這樣的情感是幸還是不幸。

  葉向榮通過各種途徑發出了消息,但是結果卻令他失望。那張模糊的圖像如石沉大海,除了目擊者的那一點線索外,沒有任何人再浮出水面。眼看著日曆又翻了幾頁,葉向榮急得起了滿嘴的泡。他也不回家了,天天守在刑警隊,一邊部署更詳細地偵查,一邊捧著厚厚一探程豪的資料仔細分析。

  他廢寢忘食,全部心思都撲在了案子上,脾氣日漸暴躁,弄得新進刑警大氣都不敢出。吳強實在看不過去,去食堂打了一盒飯,親自送到他的辦公室說:「老葉,吃點東西!」

  「不吃!」葉向榮頭也不抬,繼續捧著檔案看。

  吳強走過去,一把搶過他手裡的資料,葉向榮猛地抬起頭,眼睛都急紅了,大聲喊:「你他媽還給我!」

  「看他媽什麼看!看多少遍也是這些,你都能背下來吧!你不吃飯就能抓到程豪了?就能告慰永濱了?就能對得住魏如風了?就能……

  」吳強頓了頓說,「就能找回夏如畫了?老葉,你冷靜點,當年侯隊長怎麼教訓咱倆的?我們為什麼做員警?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就是這麼幹的,所以這話我信,你難道不信嗎?」

  葉向榮挺直的背脊慢慢彎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緩緩地說:「我心裡難受……」

  「我知道。」吳強拍了拍他的肩膀。

  兩人默默地坐著,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葉向榮接起話筒,一個怯怯的聲音傳了出來,對方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喘氣聲很重,顫抖著說:「葉警官……

  我是阿九……如果我自首的話,能不判死刑嗎?」

  葉向榮激靈一下站了起來,他把話筒緊緊地貼在耳朵上,儘量放緩語速說:「阿九,只要你願意自首,一切就都還有希望!你現在在哪裡?夏如畫還在你身邊嗎?你們是不是一直和程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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