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九夜茴 > 初戀愛 | 上頁 下頁
四一


  「你們也來買明信片?」孟帆問。

  「明信片……對,對!我買,杜曉風你也買嗎?」溫靜不自然地說。

  「我?哦,我隨便看看。」杜曉風應和著她,轉過身假裝東摸摸西看看,「這貝殼筆真不錯嘿!」

  「你買好了嗎?」溫靜看著孟帆手中的明信片說。

  「嗯,選了幾張。」孟帆點點頭。

  「什麼樣的?」溫靜湊過去看。

  「都是風景,挺普通的。」孟帆展開來。

  「這個能直接寄出去嗎?」溫靜好奇地問。

  「要貼郵票呀。」孟帆笑了笑,指著旁邊的櫃檯說,「這兒也賣郵票。」

  「哦。」溫靜不好意思地說,她瞥見孟帆手裡單獨攥著的一張,「那個也是嗎?」

  「嗯……是,要寄出去的。」孟帆下意識地往後藏了藏。

  「從這裡寄?幾天能到北京?」溫靜覺得有趣,睜大了眼。

  「應該挺快的吧。」孟帆含糊其辭,一步步向後退,「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好!我也買兩張玩吧。」溫靜認真地挑選起來。

  隨手選了幾張大海的明信片,溫靜和杜曉風走出了商店,她不放心地四處張望。蘇蘇已經沒了影子,而孟帆還沒走遠,他往馬路一邊的郵筒裡投進了一張明信片,似乎還有點什麼遺憾,他露出了仿佛滿足卻又失落的表情。

  杜曉風找到的地方離他們遊玩的海岸有一點距離,那邊有些礁石,所以遊人並不密集。

  岸邊放著一艘斑駁破舊的漁船,大概被遺棄了很久,船舷上長滿了青苔,裡邊還滲進了水。

  杜曉風先爬了上去,再坐在船邊,把溫靜拉上來。

  兩人並排坐著,岸邊一個人都沒有,深邃的海看上去寬闊無邊,海浪拍打著沙灘,遠方隱隱亮起了燈火,晚霞映紅了天邊,微風吹過,飄來大海獨特的氣息。

  「好漂亮啊。」溫靜感歎道。

  「是吧!我昨天發現的,當時就想帶你來看看!」杜曉風向後撐著胳膊說。

  杜曉風不經意間說的話讓溫靜感覺格外溫暖,身邊的男孩即使是一點點美麗的景色也願意同她分享。普普通通的她,只有在他眼中才與眾不同,才獨一無二。

  「看!」杜曉風欣喜地指向天空。

  溫靜抬起頭,看見藍色的天漸漸變得幽深,看見白色的雲像被墨染了一樣,看見啟明星閃出了微光。

  溫靜靠在杜曉風的肩膀上,仰頭看著天說:「喂,你認識星座嗎?」

  杜曉風因她的靠近而有些緊張,不自然地說:「就認識北斗七星……」

  「還想讓你給我指牛郎織女呢!」溫靜撇撇嘴說。

  「我地理會考才勉強及格的……」杜曉風有些羞愧,「再說那個也沒什麼好看的!隔著銀河,多可憐啊!」

  「對呀,哎,怎麼看不見銀河?」溫靜納悶地問。

  「呃……天氣不好吧。」

  「明明很好!」

  「囉嗦,不要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你是不知道吧!」溫靜晃悠著腿,俏皮地說。

  「下次,下次告訴你!」

  杜曉風賭了氣,溫靜「咯咯」笑起來。

  兩人爭論著毫無邊際的話題,親昵卻又羞澀。他們都覺得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就這麼打諢過去也未嘗不可,下次來的時候一定能見到天邊的銀河,也一定能一起在星光下做更浪漫的事。

  然而他們最終沒有了下次,他們只去過一回北戴河,分享了年少時的快樂之後,他們沒能一起分享成人後的苦痛。

  那天他們一直背靠背坐到了晚上8點,從船上起身時,溫靜發現自己放在褲兜裡的明信片無意中被壓上了褶,看著被折彎了的大海畫面,她沮喪地說:「這樣怎麼寄給別人呀!」

  「你寄給我好了!」杜曉風湊過來說。

  「給你還用寄嗎?」溫靜推開他,用手抹平明信片的折痕。

  「那就扔在這艘船上吧!也算留個紀念!」杜曉風從她手裡拿過來說,「寫上杜曉風到此一遊!」

  「太傻了……」溫靜翻翻白眼,無奈地說。

  杜曉風也不理她,掏出剛買的貝殼筆,在明信片上胡寫著什麼,他仿佛很滿意自己的作品,得意洋洋地把它掛在了船頭的釘子上。

  「你到底寫了什麼呀?」溫靜伸手去夠。

  「沒什麼啦!」杜曉風拉住溫靜,「走吧,再不回去老師該生氣了!」

  「我要看看!你肯定沒寫好話!」

  杜曉風微笑地擋著溫靜,溫靜閃開他,側頭一看,不禁大聲說:「杜曉風!誰讓你把我的名字也寫上了!」

  「本來就是我和你一起來的嘛!」

  杜曉風笑了起來,他在那張明信片上寫著:杜曉風溫靜到此一遊。

  「討厭!」

  溫靜抿著嘴唇捶打杜曉風,杜曉風嬉笑著往前跑,兩人的腳印深深淺淺印在沙灘上,一陣海浪湧來,轉眼就不見了痕跡,月光下的海灘平整如初,仿佛一切不曾發生。

  溫靜其實並不真的生氣,但臉卻有些紅,因為在那張薄薄的紙片上,杜曉風還畫了一個桃心。

  也不大,剛好夠圈住他們兩個的名字。

  想想那張明信片應該和孟帆的同一命運,興許在那裡風化,再或者被誰發現了,取笑傻傻地留下名字的他們,最不幸的就是被當做垃圾扔掉了,總之肯定早已消失不見。

  開始那個東西找不到了,不代表它就真的不存在了,就像孟帆能細微回憶起明信片上白鴿的翅膀,溫靜也能記起杜曉風畫的桃心左邊比右邊大一些。

  未來是未知的,而過去是一定的,記憶就是證據。

  可是只有一個人的回憶能證明什麼呢?

  那天晚上,溫靜突然很想問問杜曉風,他還記得這些嗎?

  還記得那張明信片正面是大海還是藍天嗎?

  還記得分落在城市兩端的他們,也曾經在星空下全心全意地依偎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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