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九夜茴 > 匆匆那年 | 上頁 下頁
一〇四


  那天方茴獨自回了家,陳尋陪著吳婷婷去了白鋒爺爺家。老人情緒激動,翻來覆去好幾遍才總算講清了來龍去脈。員警說當年死者身上有多處軟組織挫傷,但致命傷是天靈蓋上的顱骨骨折造成的。在場的孩子都才14、5歲,見人不行了就如鳥獸散,後來場面混亂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誰最後給死者那致命的一擊,但是跑了的三個人肯定是嫌疑犯了。前幾天曹姓逃犯因盜竊被捕,員警在審訊過程中獲知了多年前另一案子的線索。曹犯說白鋒打了那個人後腦勺之後,他跟著用瓶子擊打了死者的腦門,他提供的口供和屍檢結果一致,確定他就當年的殺人兇手。介於當時白鋒的行為,頂多是判故意傷害罪,故意傷害罪的刑期是三到十年,白鋒那時尚未成年,還可以從輕處理。不管怎麼說,這結果都算是件好事。

  白鋒他爺爺說前些年白鋒還給家裡打過電話,他沒敢跟員警說,但最近幾年卻一點聯繫都沒有。老人說起不知白鋒是死是活,老淚縱橫。吳婷婷又哭又勸,折騰到十點多才從白鋒他爺爺家出來。陳尋把吳婷婷一路送回去,他心裡也亂,回到家就沒再給方茴打電話。

  而方茴一直等他到了十二點,實在熬不住了才睡下。

  (7)

  雖然軍訓時很累,廁所很髒,飯菜很難吃,但離別的時候還是有不少女孩都掉下了眼淚,她們紛紛在床板上留言,讓教官在軍用皮帶後面簽名。離開衛戌區,看著朝夕相處好幾天的教官敬著禮送走自己,每個人的心裡都輕鬆不起來。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以痛苦為開端,然後再生長出各種的情感,總之離開那裡的時候,方茴和陳尋的大學生活才算真正開始。

  不過他們倆的頭開得並不好,剛回到學校沒多久就吵了一架。

  方茴回來之後對陳尋很冷淡,陳尋非常賣力給她講男生宿舍的趣事,她卻只是嗯嗯地應著,絲毫沒有興趣的樣子。

  陳尋看她這樣也沒了興致,賭氣地坐在她身旁說:「你怎麼了?這麼沒精神啊?」

  「沒有啊,只不過你說的那些人我都不認識。」方茴低下頭說,她其實也不是不感興趣,只是想起劉雲嶶說的那個漂亮女孩,就對什麼都感興趣不起來。

  「怎麼不認識了?宋寧你軍訓就見過了,老大和高尚不是前兩天也一起吃飯了麼?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些事特沒勁啊?要是你覺得沒意思,下次我也不給你講了!」

  「那你給誰講去?」方茴側過臉問他。

  「我……我跟嘉茉說!」

  「嘉茉倒是比我先認識你們宿舍的人呢!」

  「那不是你爸你媽非陪著你報到嗎?那天女生可以進男生宿舍,你又不能來,嘉茉過來看看就認識了。我就奇怪了,都這麼大了有什麼不能自己來的?你爸你媽對你就跟照顧小學生似的,還得天天打電話彙報,哪兒那麼多事啊!整個一嬌小姐!」陳尋憤憤地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兩個人一起盯著我,我肯定是不能天天陪著你玩的,你要覺得不滿意,就找一個能陪你的去!」方茴也有些生氣了,她何嘗不能陪著陳尋,可他們不是一個系,平時也沒有一起上的課,下課之後陳尋總和他們同學泡在網吧打CS,方茴也不會,更不愛在空氣渾濁滿屋煙味的網吧坐著,到了週末方建州和徐燕新又都搶著接她,接回家也不讓她出去,出去玩還要親自接送,這種日子和陳尋自由散漫的生活簡直大相徑庭。

  「你說話就這麼陰陽怪氣的,我找誰去呀!頂多和嘉茉聊聊天,你還一臉不高興!」

  「我怎麼知道你去找誰?你不要耍賴,你和嘉茉說話我什麼時候不高興了!再說,我不高興你就不幹了嗎?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心裡清楚什麼?你是說吳婷婷?好,那我擺明瞭跟你說,你放心,我沒找吳婷婷,人白峰沒殺人罪,指不定哪天就回來了,婷婷才不會和你搶呢!」

  「我就和她搶了?我有那麼不堪嗎?你那天陪她去白峰爺爺家,我晚上等你電話等到十二點,你連個消息都沒有,可我後來說你了麼?軍訓你自己想玩就玩,想和人聊天就聊天,總共十幾天,你只找了我兩次,我說你了麼?陳尋,你不要太不講理了!」方茴站起來,盯著他顫著聲說。

  「好了好了,不說了!」陳尋看她快哭出來,也就不再掰斥了,他扶上方茴的肩膀說,「晚上你沒課吧?一起去食堂吃飯吧,我餓了。」

  方茴閃開了他的手,吸了吸鼻子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她覺得自己特委屈,小小的酸楚仿佛在心底凝結成了凍兒。

  陳尋看著她的背影,仰天歎了口氣。本來方茴就屬於心思細密的人,而陳尋天性隨遇而安,在高中那種封閉的環境中陳尋可能還可以陪他一起束縛起愛戀,而到了大學這樣自由的境地,方茴的敏感很讓他心煩和為難。

  他們漸漸長大,體會到了在一起不僅僅是看著順眼,圖個樂呵,還需要辛苦經營。只是他們又都不夠成熟,對於愛情瞭解得太少,包容與遷就沒能使彼此的牽絆更加厚重,反而成了難以名狀的疲憊。

  陳尋扭過頭看林蔭間的小路,方茴已經不見了影子,想想她或許又難受地哭了,陳尋還是掏出手機給她發了短信:「別生氣了,我還是在原地等你呢,回來吧,一起吃飯。」

  陳尋等了大概二十分鐘,卻不見方茴回來,也沒收到她的短信。他按捺不住給她打了電話,語調平淡的女聲告訴他,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陳尋呼了口氣從石頭凳子上站了起來,把手機重重塞回到褲兜裡。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現在沒了老師和家長的嚴查監督,有了更多的時間和自由,有了更方便聯繫的手機電話,但是陳尋卻覺得他和方茴,竟越來越遠了。

  陳尋獨自去了食堂,半路上他遇見了剛打完水的沈曉棠,她拎著暖壺往這邊走,可能是洗了頭,頭髮還有些濕,披散在肩膀上。她看見陳尋高興地揮了揮手,走過去笑著說:「怎麼一個人?沒和宋寧一起啊?」

  「我幹嗎非和他一起啊?你有事找他,要不我幫你叫去?」陳尋插著兜說。

  「沒事,我就是問問。看你們倆天天在一起,比情侶還膩乎呢!你這是上哪兒去?」沈曉棠說。

  「去食堂吃飯,你呢?回宿舍呀?」陳尋問。

  「嗯,你自己一個人吃飯?」

  「是啊,怎麼著,要不然你陪我?」陳尋逗貧。

  「成啊!上回用你電話還沒謝謝你呢,請你吃晚飯吧!」

  「不用不用!哪兒能讓女生請客啊!你陪我吃飯就算你謝我了!晚上還是我請吧!」陳尋擺擺手說。

  「真的?那我就不客氣了!等我把暖壺放到樓下,我就過來啊!」沈曉棠咬著嘴唇笑了,露出了兩顆很可愛的小虎牙。

  「好人做到底,我幫你拎過去吧!」陳尋接過她的暖壺說。

  兩人一起送完了暖壺,走回食堂吃飯,他們用陳尋的飯卡刷了四個炒菜,對著坐在二層角落裡。

  陳尋從沈曉棠的盤子裡夾了個丸子說:「咱們學校的菜油大,不好吃。原來我們高中的菜就特好吃,我們幾個好朋友圍一個桌吃飯,都得搶,慢點的話你飯盒裡的就沒了!」

  「有那麼誇張嗎?你原來哪個學校的?」沈曉棠笑著說。

  「F中。」

  「F中?去年耐克杯冠軍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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