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九夜茴 > 匆匆那年 | 上頁 下頁
七八


  「我爸呢?」方茴平復下來,喝了口水說,

  「去越南了。說是什麼生意,非去不可。哼,剛搞出一點明堂他就坐不住,親閨女回來也顧不上了。當初你奶奶埋怨我不顧家,你也親他不親我,現在看看,到底是誰管你多!」

  方茴依著車窗閉上了眼睛,她沒細聽徐燕新的嘮叨,外面漸漸熟悉起來的北京城,讓她自個覺得心亂。

  我一回北京就撒了歡,兩天一大聚,一天一小聚,和我的狐朋狗友們狠玩了幾天,基本就沒怎麼在家待著。我怕方茴找不到我,一回家就問我爸我媽有沒有人給我打電話,答案一直不是我想要的。我明白得很,雖然我總惦記著方茴,但她卻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想起我。這種感覺其實特窩火,可是對方茴,我也拿她沒轍。

  就在我徹底絕望之前,我接著了她的電話。電話那邊的聲音有點猶豫,細聲細氣的問我能不能陪她去王府井買點東西。我本來還想拿拿架子,但一聽到她那種獨特的不自信的聲音,立馬不經大腦反應就答應了好。我們約在王府井教堂見面,掛電話時說「我在教堂門口等你」,說得我特蕩漾。這也是我的主意,沒辦法,北京男孩本性,對姑娘實裡賣不了乖,嘴上總得撈點便宜。

  方茴那天穿了一身白色的羽絨服,遠遠走來白衣勝雪,我眼前一亮,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看什麼啊!不認識啦?」方茴在我眼前擺擺手說,在家養了些日子,她比在澳洲臉色好看許多。

  「我醞釀臺詞呢!我覺得不說點什麼,都對不起此情此景!」我逗她說。

  「得了吧你!」方茴撇撇嘴,獨自往前走了。

  我笑著跟上她,也許是我自作多情,我總覺得和我待了一段時間後方茴改變了一點點。她不像當初那麼冷漠偏執,比如說她已不再顯示那種紅白相間的冷豔顏色,會偶爾露出小女孩般的神態。

  那天我陪她逛了很久,不僅買了東西,方茴還在我的攛掇下剪了頭。她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的樣子很可愛,剪劉海時睫毛一直在抖,惹得我又想上去親一口。我坐在一旁仔細看著她,絲毫沒覺得時間緩慢。為她整理的小工誇讚我,對方茴說:「你男朋友真好,有耐心!」方茴窘了個大紅臉,我卻很受用,跟那小工說:「我不著急,你慢慢弄,給我女朋友弄漂亮了就行!」小工又一頓誇獎,方茴瞪了我一眼,我卻仍舊美滋滋的。

  從美髮店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步行街上的燈都亮了,方茴新剪的頭髮顯得她很小,碎發梢,尖下頦,就像高中生一樣。

  「好看麼?有點奇怪吧……」方茴扒拉著劉海,怯怯的問我。

  「好看!特好看!我都自卑了!」我笑著說。

  「胡說!我剪頭髮,你有什麼可自卑的啊?」方茴眯著眼問我。

  「現在咱倆明顯不是一年齡層,估計這回沒人猜你是我女朋友了。唉,鬱悶啊!」我假裝沮喪的說。

  「討厭!」方茴臉紅起來,她扭過頭緊走了兩步說,「你這人就是愛瞎開玩笑。」

  我站在原地沒動,她忽然在前面站定,夜色中她的身影輕巧而柔弱,燈光在上面打出繽紛的顏色,恍恍惚惚有些透明,好象眨一下眼就能消失似的,而我絕對不想她就這麼消失在我面前。

  「方茴,我沒開玩笑!」我沖著她的背影喊,也許是壓抑了太久,說出之後我有種脫力感。

  方茴微仰著頭,然後慢慢蹲了下去。

  我起先以為她羞澀,但後來越看越不對,她顫動的肩膀明顯是哭。我忙跑過去,拉起她急急的問:「怎麼了?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我以後不這麼說了還不行!」

  方茴的眼睛縹緲迷茫,她的眼神透過我,看向了我身後。於是我也回過頭,步行街上的大螢幕正放著張信哲的《信仰》,當已顯得老邁的情歌王子唱到「我愛你,是來自靈魂來自生命的力量,在遙遠的地方,你是否一樣,聽見我的呼喊,愛是一種信仰,把你帶回我的身旁」時,方茴的眼淚像珠子一樣滾下來,落在我的手上。

  淚滴被夜風吹過,我的掌心冰涼一片,那一刻我突然感覺,我永遠也得不到這個女孩了

  (2)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在北京聽方茴講她以前的那些事,原先我一直篤定回到北京的時候我們必然已經能重新開始,可是望著眼前仍含著淚怔怔的方茴,一切皆成泡影。

  「哭什麼啊,想起他了?」我問她。

  方茴默默點了點頭,我深吸一口氣說:「也不能一直放不下啊!」

  方茴看著面前的熱巧克力,蒸騰的水汽慢慢上升,她的聲音從其中傳來,有點縹緲的味道。

  「對不起張楠,我現在還是不行。」

  「你能告訴我後來嗎?後來怎麼了?」我不甘心的問。

  「後來啊……」方茴的唇邊綻放了一絲無奈的笑,我看著她漸漸安靜下來,沉浸於那年那月之中。

  在方茴高二的那個夏天,她第一次見到了陳尋的媽媽張曉華。

  之前她也曾看過照片,只不過平面的人立體起來,還是讓她有些慌亂。本來她是不會和張曉華遇見的,早她就張羅著走,陳尋卻拉著她一會玩玩這個,一會逗逗那個,磨蹭許久就聽見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三個人好象都有點不自然,還是陳尋先打破僵局。

  「媽,這是我們班同學,方茴,我們倆對暑假作業呢!」陳尋介紹說。

  「阿……阿姨好。」方茴始終沒有抬頭。

  「哦,方茴啊,以前聽我們家陳尋說過你,畫畫特好是吧?」張曉華微笑著說,「貝貝,怎麼不給方茴拿冰棍吃?」

  突然被提起的小名,讓陳尋有些不好意思,方茴低笑著說:「不用了阿姨,我這就要回家了。」

  「別呀,都到飯點了,就在我們家吃吧!」張曉華熱情的說。

  「要不就在我們家吃吧,你不說今天晚上你爸不回去麼?」陳尋扭頭問她。

  「還是不用……」方茴還沒說完,就被張曉華打斷了。

  「家裡沒人?那就更不能讓你回去了!別客氣,就在這兒吃吧!」

  「那謝謝阿姨。」方茴狠狠瞥了陳尋一眼,無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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