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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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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素懷突然回過頭來,我嚇了一跳,以為她發現了,可她只是一把將我拖到了身邊,用槍指著我的頭,然後低頭對我一笑,「他對你真好,可以為了你去死。」我一邊假做掙扎地活動著自己的腿,一邊說,「羡慕嗎?不如你放開我,然後自己也去找一個啊,」我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順嘴胡說八道著。 可她卻笑了起來,很溫柔,就像我當初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我已經找到了,不過,是我願意為他去死。」我不禁一愣,這時六爺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我滿頭大汗,袁素懷揚聲說,「陸城,你站在那兒別動。」 我一直半躺在地上,也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就聽見六爺的腳步聲停了下來。「很好,你身上應該有槍吧,我是個女人,膽小,不如你自己了結自己吧,」袁素懷冷笑著說。 「六爺,不要,」我大叫了一聲,袁素懷也不阻止,她可能覺得這樣更有趣些。六爺冷聲說,「我信不過你,你把清朗放出來,我就在這裡任你處置,決不食言。」 「哼,這可不好辦了,你讓我仔細想想,」袁素懷感歎了一聲,她的槍突然用力指住我的太陽穴。「真遺憾,原本想拉個有分量的墊背,看樣子只能讓你的六爺痛苦一輩子了,」她壓低了聲音說,然後又用日語低喃了一句什麼。 我大驚失色,腿上一用力,綁著的繩子頓時散開了,袁素懷的手卻像鐵扣一樣,緊緊勒著我的脖子。我正要做最後一搏,一個黑影卻突然從破敗的裡屋閃了出來,一棍子就敲在了袁素懷的手上。 袁素懷尖叫了一聲,槍也飛了出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靠過來的六爺撲了進來,我就聽見「嘎巴」一聲,袁素懷軟軟地癱在了地上,她雙眼大睜。「清朗,」六爺一把將我抱進了懷裡,一連串的驚嚇之後,我根本就哭不出來,只會不停地叫他的名字,「陸城,陸城……」 「好了,好了,沒事了,」六爺輕聲哄著我,又幫我解開繩索,一陣紛亂腳步聲傳來之後,我就聽見墨陽驚叫了一聲,「徐墨染!」我大驚,趕緊從六爺懷裡探出頭看了過去。 雖然衣衫襤褸,鬍子拉碴的,我依然一眼就認出了他,他手裡還拿著一根棍子,他身後卻是一身濕漉漉的石頭和明旺。我看了一眼六爺,應該是他剛才讓石頭和明旺從江水裡潛遊過來的吧,這間破屋的背後就是荒廢的堤壩。 可沒想到救我的卻是徐墨染,雖然六爺說過沒找到他的屍體,但他居然一直躲在了這裡。袁素懷應該也是慌不擇路的時候,跑到這裡的,估計她也沒想到這間看著快要倒塌的破屋裡,還會有別人。徐墨染冷冷地看著我們,表情既不是以前得意時的張狂,也不是破落後膽小如鼠的猥瑣。 「謝謝你,」六爺突然說了一句,我聽得出他是真心道謝的,我也想這樣說,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不必!」他的聲音沙啞,「清朗曾經勸過我不要吃大煙了,還有她的手指,這就算是扯平了,雖然她的關心很多餘,」我不禁一愣。 「徐墨陽,」徐墨染不再看我,看向神情複雜的墨陽,墨陽不開口,只是瞪著他。「我也算是九死一生了,很多事情我都不在乎了,但還是想問你一個問題?」「什麼?」「徐廣隸……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徐墨染一個字一個字的問,我輕輕地抽了口氣,轉了頭去看墨陽。 墨陽兩眼變得赤紅,拳頭松了又緊,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我不自覺地攥緊了六爺的衣服。墨陽突然看了我一眼,然後對徐墨染說,「不是,」我眼淚頓時湧了出來,趕緊把頭埋在了六爺懷裡。 「哼哼,」徐墨染突然慘笑了起來,「徐墨陽,雖然你和我說的話從來都不好聽,我也不愛聽,但這還是你第一次跟我說謊話,謝謝你的……謊話。」我抬頭看去,他再不理會我們,佝僂著身子,一瘸一拐地沿著江邊走去,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暮色裡。 墨陽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突然拔腳追了過去,我下意識地想叫住他,六爺對我搖了搖頭,「他們畢竟是兄弟,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我怔怔地點了點頭,墨陽方才說不是,不知道是因為徐墨染救了我的命還是…… 抬眼看見一身濕的石頭,立刻想起秀娥,「石頭,秀娥她沒事吧!」「沒事,她只是被弄昏過去了,」石頭沖我一笑,「你放心。」我頓時松了口氣,六爺扶著我往外走去,再經過袁素懷屍身的時候,六爺刻意的擋住了我的視線。 一出來,我看見了正對我微笑著的葉展,趕緊問,「那青絲呢,她也沒事吧。」「還算幸運,子彈只是擦過了她的頭,流了些血,等醒過來就應該沒事了,」說完葉展脫掉了自己的大衣套在了我身上。「喔,那就好,謝謝你,」我安心地一笑。 一個小巧的荷包突然從大衣口袋裡掉了出來,葉展彎下腰撿了起來,「這是青絲掛在脖子上的,剛才掉在了地上,我撿了起來,就順手塞在了衣兜裡,呃……回頭你還給她吧,」他好像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那個荷包遞給了我。 那個荷包是淡黃色的,有一股淡淡地香氣,我好像在那裡聞到過。心裡突然一動,我打開荷包,發現裡面裝的果然都是風乾的桔梗花,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六爺見我愣愣地看著這個荷包,對我說,「那天從花圃回來,青絲就讓人去弄了這些花來,風乾之後做了這麼個東西,她還跟我說喜歡這花的花語什麼的。」「花語?」葉展嬉笑著說了句,「花還有語言嗎?女孩子的玩意。」 「絕望的愛,」我輕聲說,「什麼?」葉展問,「桔梗花的花語,是絕望的愛,」我又說了一遍。看來潔遠那天說的話,她還是聽到了,怪不得她說她不舒服,提前回去了。 葉展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六爺忍不住嘆息了一聲,「老七……」他話沒說完,葉展突然伸手把荷包從我手裡搶了回去,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他顯得有些孤寂的背影,抬頭看向六爺,他對我安慰地一笑,「總有一天,他會想通的。」我點了點頭,暗自期盼著葉展和陸青絲之間的鴻溝能夠消失。 六爺一把將我抱了起來,往回走去,夕陽的餘暉正恣意地灑在天邊,江水,和我們的身上,一切都好像被金色染了一樣,顯得祥和安寧,方才所經歷的生死邊緣,竟恍如隔世,六爺的體溫讓我分外安心。「我想去碼頭,」我輕聲說,六爺低頭看我,「我以為你需要休息,跟著我,好像總會讓你受傷害。」 「那你覺得我是個累贅嗎?」我笑問,「當然不是,」六爺立刻反駁,我摟住了他的脖子,細聲說,「那我所經歷的一切就不是傷害,而是我得到你,必須要付的代價。」 六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額頭,他低聲說,「我愛你。」在江邊夕陽的映襯下,我聽到了有生以來最動人的一句話,「我也愛你,」我哽咽著說。六爺乾燥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沒有輾轉,只有最緊密地貼近,唇與唇,心連心。 「對了,你喜歡的花是什麼?」六爺抬起頭輕鬆地問了一句,我想了想半開玩笑地說,「狗尾草吧,」六爺微微一怔,「狗尾草?這有花語嗎?」「有啊,死皮賴臉的糾纏,」我做了個鬼臉。六爺哈哈一笑,「這個好,我也喜歡。」 到了江邊,六爺慢慢地坐了下來,他小心地用大衣把我裹好,我安靜地依偎在他懷裡,看著江面上佈滿了漁船的壯觀景象。「我們會贏的,對嗎?」我輕聲問,六爺點點頭,「當然,我們一定可以驅除外敵,守護自己的家園不受侵犯。」 「對了,告訴你一件事,大哥離開上海了,」六爺說了一句,我稍稍坐直了身子。六爺的笑容看起來有些苦澀,「走了也好,他既然只想做個徹底的商人,留下來也沒什麼用,大家見面也尷尬。」 我握住了他的手,他一笑,「我沒事,我變賣家產還給他的那些錢,就算是跟他從此兩不相欠了吧,這樣我心裡也好過些。」我點了點頭,「不管你想怎樣做,我都支持你。」 「清朗,我一直記著你說過的那句話,只要堅持,就有希望,我們現在有了希望,就更要堅持,」六爺微笑著說。我慢慢地放鬆下來,「是啊,堅持就有希望,」我指指江面,「這也一樣,」「當然!」六爺點頭。 我們一起看著天邊晚霞,還有不時掠過江面的水鳥,雖然艱苦的鬥爭就要到來,可我們依然珍惜眼前的一切和彼此。「等我們可以開懷大笑的那天,清朗,我要給你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六爺用嘴唇摩挲著我額前的頭髮。 「好呀,只要能結婚,有沒有婚禮都行,」我笑咪咪地說,六爺「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身為一個小姐,要學會矜持才好啊,哪有像你這麼爽快答應的。」我點了點頭,「明白了,那先生你怎麼稱呼?」 六爺好笑地看著我,但還是順著我的問題回答,「陸城。」 「承諾的承嗎?」我故意學著蘇大小姐那天嬌滴滴的口氣說道,六爺忍不住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他認真地說,「不,城牆的城,可以保護你的城,一生……」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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