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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真有趣啊,一直在暗中觀察的老耳咧開了乾癟的嘴唇,看來大君說的沒錯,這女人一定是個好餌兒……

  以為意圖逃跑的水墨必死無疑的女人們大都閉上了眼睛,有人默默祈禱,有人卻麻木不仁,只要那些野獸暫時不來騷擾自己,別人的死活哪裡還顧得上。唯有那個阿彌一直死死盯著水墨的一舉一動。發現高句麗士兵竟然拿抓著鴨子的水墨沒了辦法,她吃驚地張大了眼睛。

  「天朝的賤女人,你居然敢碰觸我們的聖鳥!放開!」終於醒過味兒來的高句麗士兵惱羞成怒,他反手抽出了腰間的短匕,毫不留情地朝水墨的脖子抹了過去。水墨大驚失色,鴨子確實能讓高句麗士兵不碰她,卻不能保她不被殺!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根本無法閃躲的水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寒光襲來,暫態間腦海一片空白……

  「啊!」一聲慘叫驟然響起。水墨呆滯地轉動了一下眼球,視力漸漸恢復,一張枯樹皮似的臉就出現在她上方,目光渾濁卻讓人窒息。還來不及慶倖自己躲過一劫,水墨的心登時又沉入湖底,是他,那個在樹林裡追殺自己和羅戰的老頭。

  不知道他施展了什麼手段,那個高句麗士兵蜷縮在地上哀嚎著,其他高句麗士兵動都不敢動。 「唔!」水墨咬緊牙關才將那聲痛叫忍了回去,這乾癟老頭突然伸手扯住了她的頭髮,將她從地上一把拉起,然後跟拉著牲畜一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水墨拽走,沒有一個人敢出聲阻攔。

  就在水墨覺得自己的頭髮和頭皮馬上要分家的時候,一股力道傳來,她踉蹌著往前沖了幾步,雖拼力想穩住自己,可還是重重地跪倒在地。看到水墨明明已經狼狽至極,居然還死死地抓著那只鴨子不放,老耳覺得有些可笑。他剛邁前一步,就看水墨迅速翻身,一手掐上了鴨子的長脖子,惡狠狠地威脅說:「你再靠前一步,我就擰斷它的脖子,你要是不怕遭報應,你就試試!」

  急病亂投醫的水墨也顧不得這老樹皮是否能聽懂她在說什麼,反正只要他沒瞎,應該能理解自己動作的含義。果然,老耳隨即站住了腳,水墨乾咽了一下,喉嚨有如火燒,沒等她想清楚下一步該怎麼辦,就聽他沙啞地說:「想要用聖鳥威脅我,你最好找只活的!」他的漢話竟然講的很好,好得超出了水墨的想像,楞怔之後水墨突然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

  低頭看去,那只可憐的鴨子果然已經斷了氣,身體漸冷,想是方才自己看到匕首殺來太過緊張,將它捏死了而不自知。對於自己的揹運水墨欲哭無淚,正不知如何是好,勁風襲來,「啪!」她被一記耳光打得歪倒在地,腦袋嘭的撞上了什麼。

  老耳看看跌落在地的鴨子半晌,伸腳將它挑起,踢飛到了一旁的草叢裡。看見水墨捂著臉,驚異不定地看著自己,他乾癟的嘴唇微微咧開,疑似是個笑容,但水墨只看見他發黑的牙床,「我的神,不是它!」那嘶啞的聲音如針般戳刺著水墨的心。

  「洗!」老耳似乎沒了再跟水墨廢話的興趣,簡單地下了個命令。聽到他這麼說,水墨才發現他將自己帶到了類似馬圈的地方,但除了難聞的氣味,還有一個大木桶似的傢伙擺在一旁,竟然有淡淡的白霧升起,剛才她的頭就是撞上了那裡。

  明白了老耳的意圖之後,水墨的臉色越發蒼白。熱水澡,對於她早就成了奢求,除了在太平關那幾日在魯維的幫忙下洗過一次熱水澡,接下來不是行軍就是打仗,她早忘了熱水拂過肌膚是什麼滋味。可是在這裡,四面漏風,敵人環伺,更何況還有這個老頭盯著,雖然他看起來像木乃伊,可也是公的啊,自己怎麼洗?!

  見水墨瞪大雙眼,緊抓衣領卻一動不動,老耳也不多言,摸到腰際手腕一抖,一根細細的長鞭登時在空氣中甩出一聲脆響。「啪,啪,啪!」水墨只覺得身上涼了幾下,跟著火辣辣的開始燒痛,她再也忍不住尖叫起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就這麼幾鞭,她身上的衣物已經七零八落,水墨強忍疼痛,抓住桶邊一個翻身,「噗通」……

  老耳眼睛微眯,垂下了手,遠遠看著好像雕像一樣,可浸在水中的水墨知道,他一直在盯著自己。身上的鞭傷被熱水一浸,水墨全身的肌肉都痛得哆嗦,偏這時老耳又說了句:「洗不淨,死!」跟著水聲輕響,一塊帶著香氣的凝脂扔進了桶裡,熱水濺入眼中,一肚子火的水墨再也按捺不住,轉身背對著老耳,一邊努力的往下蹲坐擦洗自己,一邊痛駡老耳八代祖宗。

  老耳恍若什麼都聽不見,心裡卻在納悶,天朝各地方言沒有他不懂的,可這個女人一直在法克,法克的,不知是哪種語言,但用腳趾想,也知道不會是好話。對於水墨這種無用功,老耳也懶得理會,他看似心神都在水墨身上,實則一直監視著周圍,他堅信這女人的同夥一定就在附近,現在需要的是耐心……

  雖然環境不對,時機不對,可這難得的熱水還是讓人感到很舒服,水墨心中苦笑,以後再也不隨便祈求上蒼。之前在城牆上還曾玩笑著跟魯維說,要是現在能洗個熱水澡,自己寧願少活十天,被王佐他們聽到還嘲笑自己娘們兮兮……現在倒好,澡果然洗上了,可貌似下半輩子都搭進去了,這可如何是好。水墨狠抓著自己頭皮,拼命開動腦筋思考怎樣逃命。

  「別浪費時間,」老耳淡淡地說了句,就看見水墨露在桶外的細白肩膀一僵。若不是大君性有潔癖,哪輪得到這個女人如此「享受」!老耳心想,也罷了,死之前做個乾淨鬼,也算她有福氣。看見水墨洗的差不多了,老耳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套衣服扔在了桶邊。水墨心知他不會紳士地閉眼轉身讓自己穿衣,可當著他的面穿戴,水墨一想到那場面就噁心。

  如果再拖延下去,天知道這老頭會怎麼整自己……已有些不耐煩的老耳發現水墨猛的將衣服高舉,同時開始左右搖晃撞擊水桶,正不明她何意,水桶已然倒下,水流嘩的流了個乾淨,水墨舉著衣服的手卻縮了回去。沒一會兒,穿著雖然狼狽,但包裹得嚴絲合縫的水墨鑽了出來。一時間,老耳也有些目瞪口呆……

  躲在山坡上暗影裡目睹一切的羅戰突然有點想笑,他板起臉,無聲地縮回身體,小心翼翼向後退去。突然他動作一僵,跟著猛然翻身,毫不留情地向身後踹去……

  高句麗人的衣飾顯然傳承自天朝,大部分都很相似,只是衣裳的帶子高了些,直接系在胸下。這倒不要緊,可這衣服實在太薄了,現在可是初春!水墨披著長髮跟在老耳身後,身上除了這套外衣長裙,只有一件濕漉漉的古代版內褲。老耳看似步伐緩慢,實則速度很快,他半點也不擔心水墨會偷襲自己。剛才出手試探他早就知道,這女人無非手腳靈活些,腦子轉的快些,但半點武藝也不懂。

  到了大帳,老耳停下腳步,水墨也乖覺地站住。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水墨剛才洗澡弄出的那點熱乎氣都已蒸發,才聽老耳啞聲說:「大君,老奴已將……」「阿嚏!」一個響亮的噴嚏打斷了他,同時點點飛沫落進了他脖領,老耳的手突握成拳。「進來吧,」帳內傳出的聲音雖冷,卻讓帳外兩個人再度動了起來。

  一進大帳,那種溫暖如春的溫度讓水墨的鼻子再度發癢,她趕忙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好不容易將噴嚏壓了回去,跟著就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抬頭望去,對上一雙冰冷的眼,是之前揮刀割自己衣服的那個男人。雖不知李振真實身份,但那些高句麗人對他如此恭敬,他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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