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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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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墨,那我們就不用到跟前去看了?」魯維激動的聲音被水墨又捂了回去,雖然只比蚊子哼哼大了些,但在寂靜的夜晚,還是夠清晰了。本就一肚子火的王佐不耐煩地說,「你們兩個吵什麼!」水墨訕笑著說,「沒什麼。」看她畏縮的樣子王佐就來氣,「你們兩個少說廢話,不去看,怎麼知道真偽,咱們又沒有千里眼!話又說回來,要不是為了救你小子,將軍他何苦得罪……」「夠了!」顧邊城打斷了王佐,「驃騎軍皆是我手足!」王佐臉一紅,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抱拳說,「將軍,是我錯了!」跟著又轉頭看向水墨,大聲說,「阿墨,咱是個粗人,別放在心上!」 原本還在後悔自己多嘴的水墨突然覺得心頭一熱。因為她和魯維在驃騎都屬於打醬油的,沒資格參加軍情討論,方才擠在城牆邊,魯維無心的話卻讓她看到了已被敵人引流,廢棄的護城河,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沒想到魯維不過腦子的就叫了出來。這就是袍澤之情吧,沒有半點功利,黑白分明。這幾日的戰鬥,他們一直在無言地保護著自己,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送死?!更何況送死的名單裡早晚有自己,沒了顧邊城的保護,高月就是榜樣!石羽臨去之前的怨毒眼神猶在腦海…… 看著顧邊城灼然的目光,水墨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邁前一步,挺直自己並不寬厚的胸膛,堅定地說,「將軍,如果投石機無法靠近城牆,那就沒辦法產生效果對吧,我有個辦法,也許可以將其拒之護城河外!」 「將軍,這些南人在做什麼?」一個高麗將領不解地觀望著對面煙塵四起的敵人陣地。文智已經仔細看了半晌,這些南人貌似在挖壕塹,就在已廢棄的護城河上,而且行動有些古怪,那些挖出來的土石都堆在了靠近松岩城的一側。松岩城護城河本是天然活水,因為地勢環境再加上城牆峻偉又易守難攻,所以護城河雖然深但並不是很寬闊,但要將其放空還是甚費功夫。幸而大君利用寒冷的天氣出其不意堵住源頭,這才在兩天之內就將河水通過支道全部引走,並將部分乾枯的水道用渣土,碎石填上,供步兵和投石車衝擊。 文智默默地盤算著對方的想法,身旁的副將卻小聲地和同僚討論,「難道他們想要再次引水,不過水源頭已被我們重兵把守,城內守軍不多,他們能派多少人攻佔水源?」另一個說,「未必是針對水源,也許是想把塹壕挖得再深些,已阻止我們進攻?可這對步兵沒有太大的效果,最多是讓投石車過去費點勁兒罷了,看來這些南人也是無計可施了,竟做著愚公移山的蠢事,他們挖得在深,我們也可以隨時填上!」 投石機?下屬的討論提醒了文智,雖然還沒想透敵人的真正目的,但他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勁。「你們繼續監視對方行動,有任何異動隨時來通報我,還有,命令各營主將做好戰鬥準備!」文智下完命令,策馬掉頭向陣中馳去。副將們在揚塵裡對視一眼,大將軍向來智計過人,現在看他臉色不佳,兩人不再多言,默契的留下一人監視,另外一個則匆忙去給傳令兵下命令。 半路上文智被老耳攔住,直接帶到了主帳,李振正安坐其中。「大君,」文智彎身行禮,李振一揮手,「大將軍不必多禮。」聽他這樣說,文智愈發恭敬地行完禮才站起身相詢,「大君,那個奸細是否……」他話說了一半突然遲疑了起來。面前的李振雖看似木無表情,但文智敏感地察覺到,當自己提及奸細二字時他情緒上的波動,那股寒意讓他下意識地閉上了嘴。「這件事我已派人去查,你不必擔心,倒是那些南人在幹什麼?」 敏銳如文智自然順勢轉了話題,「是,據臣觀察,敵人正在廢棄的護城河上做文章,但臣認為他們不是想再度引水或是挖深塹壕阻敵,總之,不能讓他們再繼續下去。」「喔?」李振眼光一閃,「既然如此,大將軍,你且帶人試探一番,我總覺得敵方守將有些古怪!」「臣遵旨!」文智毫不猶豫地領命而出。 老耳直到聽不見文智離去步伐的聲音才說,「主人,這文智竟不問您該如何試探就即行離去,是否有些狂妄?」李振輕輕一扯嘴角,「他若連這點事也要來問我,就當不得今天的地位了!他明白,我要的是能打仗的將軍而不是一條聽話的狗,你不要把他和朝廷裡那些只會享受的廢物們相提並論,雖然廢物更好對付。」老耳彎了彎身表示明白。 帳篷裡再度安靜了起來,眼皮半垂的老耳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直到李振冷淡的聲音再度響起,「一會兒我也要帶兵上陣,我倒要看看是誰一再壞了我的謀劃,至於那個奸細,就交給你了,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來找我的,如果是他……」 「將軍,您看!高句麗狗開始調動部隊了!」王佐策馬飛奔過來,不遠處的高句麗軍隊旌旗搖動,顯然有所動靜。顧邊城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城牆上的石老將軍也在眺望,一旁的傅友德擔憂地說,「您看是否通知咱們的人先進城,要是被高句麗人借機衝破城門,那可就糟了。」「唔,」石老將軍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心中卻瞬間掠過一個念頭,如果在高句麗人衝殺之時,自己要是不開城門呢……想到這兒他快速地眨了下眼睛,不想被人看穿心事,然後朗聲說道,「友德言之有理,速發信號!」 「將軍,城上打了旗語,示意我們回城!」王佐再報。「暫且不用,我想高句麗人是對咱們的舉動產生懷疑了,你看,他們調動的人馬方向,應是騎兵,而不是步兵和重甲兵,看來是想用騎兵的速度試探一番。」顧邊城用馬鞭指著敵陣說道。王佐凝神看去,點了點頭,「果然如此,看他們陣前奔跑的傳令兵數量,派出的應該不超過兩千騎人馬!」「水墨!」顧邊城扭頭大喝了一聲,正埋頭幹活的水墨不耐煩地吼,「忙著呢!喊什麼喊?」哭笑不得的魯維趕忙推了她一把,「是神將大人叫你!」 水墨暗自了下舌頭,有些忐忑地快步走到顧邊城馬前彎身行禮,分外恭敬:「將軍大人!」「我問你,還有多久你這設計可以完成?」顧邊城自然不會跟她計較這等小事,直奔主題。水墨雖然做了親衛,但平日裡和他交談並不多,可不論是被他救還是在戰場上共同廝殺,顧邊城給人的感覺都是安全和保護。現在水墨聽見他的聲音卻感到有點心驚肉跳的,她相信如果自己完不成軍令,顧邊城會毫無猶豫地將自己軍法從事,不論之前他曾救過自個兒幾次! 「再有一刻就差不多了,雖然不算完美,但已足夠起作用!」水墨低頭在心裡算計了一下才答道。馬上顧邊城的眼光自然地落在了水墨的髮髻和那一小截脖頸上,雖然數日征戰滿身塵土,但在那些泥汙之間還是能看見原本細白的皮膚。如果這次能戰勝的話…… 顧邊城緊了緊肋邊的戰甲系帶,「很好,我再給你一刻的時間,如若不成,軍法處置!」說完不等水墨答覆,轉頭對王佐說,「這幾天總是看高句麗人上躥下跳的,我們也該給他們個驚喜了,如何?」「哈哈!」王佐狂笑一聲,「正合我意!老是挨打可不符合咱的胃口!」顧邊城微微一笑,「按計劃行事!」王佐立刻將頭盔勒緊同時做了個手勢,號角聲響,驃騎軍們隨即動了起來。 「將軍,顧將軍這是想幹什麼?他們不回來嗎?」傅友德發現驃騎非但沒有回城反而擺出對戰陣型,不禁大吃一驚。「哼,既然姓顧的想要找死,咱們還能攔著不成!」剛登上城頭的石羽幸災樂禍地看向城外。他名義上負責供給軍糧,本不用登上這危險的「前線」。但昨日自覺被水墨和顧邊城弄得當眾出醜,就一直想要找回場子來,這會兒借著送糧的由頭,他又跑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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