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皎皎 > 一輩子暖暖的好 | 上頁 下頁 | |
一〇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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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微妙的笑意一直持續到三個人拿好東西離開酒店。天氣炎熱,濕熱的空氣刺激著剛剛被空調吹冷的皮膚,像千萬根針紮一樣。鄭家兩兄妹和孟緹都喝了酒,肯定是沒法開車了,只得打車回家。 在酒店前燈火通明的燈光下,鄭憲文站住了,終於開口:「阿緹,晚上謝聰的那些話,你別在意。」 面部神經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她迅速把那一點抽搐轉化為了笑意,「鄭大哥,我說了不在意啦。你看我像是出爾反爾的人嗎。」 鄭憲文一怔之後微微笑了,目光可以融化春水,「那天晚上我跟你說的話,阿緹,你考慮過沒有,怎麼樣?」 曖昧得簡直不像話。孟緹不知道自己臉上的顏色,但也知道多半是一半紅一半白。鄭憲文長得很好,笑起來尤其迷人,不然她之前也不會暗戀他若干年。 她張張嘴,「對不起」三個字出口之前,被鄭若聲打斷了。 「你們說什麼呢?車到了。」 逃過一劫。孟緹心裡簡直在歡呼了,她一轉身就朝路邊的計程車跑過去。 鄭若聲扶著車門,注意到自己哥哥無奈的表情,挑一挑眉,張嘴無聲地問「怎麼了」,短暫的對視中,含義自明。 第三十一章 孤獨 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太晚,宿舍一定是熄燈了,也不好再去宿舍騷擾王熙如她們,她回了家,洗了澡到頭就睡。但還是睡不著,伸手摸著頭頂,想著那道在趙初年嘴裡十分可怖的疤痕,心裡茫然無措。 這樣反復的摩挲著,好像就真的感覺到頭頂的陳舊傷痕,隨即頭就疼了起來,那種疼痛感忽隱忽現,以至於自己都搞不清楚是否真實存在。 頭疼得沒法睡覺,她拿出枕邊的複印版《驚雷》開始重新閱讀,其實這本書因為看的時間太多,精彩片段她幾乎都能背熟了,只恨為什麼不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 她一直疑心這本書根本沒有寫完。 作為一本類似回憶錄,照理說應該回憶整個人生才對,這本書大概就寫到範夜十歲之前。意識流的作品就有這樣的好處,天馬行空不受控制,哪怕你只寫一天發生的事情,也照樣可以寫上百萬字,至於這百萬字裡有多少是絕對的真實,有多少是記憶中的真實,有多少是創作的真實,無人知曉。 房子有寬廣的花園,種植著大量的草木。在成長的過程中,我慢慢熟悉了周遭的環境,例如廣闊無垠的地平線和華美的日落景象。我還熟悉了季節變換,草木交替生長,某一種凋零,另一種卻剛剛迎來短暫生命中最寶貴的怒放季節。動物,各種各樣的昆蟲都有自己的習性。因為它們,我的童年不再孤獨。 …… 我不知為何經常做夢,因為天生敏感的人,生活中的很多小細節都能給我巨大的刺激。這也是我不幸的淵源。 體弱多病也是造成我早年抑鬱的根源。我有這麼多兄弟姐妹,卻過得很孤獨。那棟大房子成為我為數不多的朋友和伴侶。我總在大房子裡徘徊,不是看書便是沉思飛馳的時間。我把所有的時間用來努力的記憶——事實證明我並沒有記住什麼有用的東西。 …… 她關掉了檯燈,開始想,我小時候是什麼樣子? 作為當事人,她已經忘記了生命早期的記憶。自己的父母哥哥,鄭憲文鄭若聲,甚至連今天請她吃飯的謝聰都知道。唯獨不知道的,是自己。連頭頂的傷痕都不記得了。那應該是個大事件,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孟徵的那個電話,晚上不小心偷聽到的談話,才漸漸沉入了夢鄉。 反正臨近畢業也沒有時間好做,各種學校的手續她暫時不著急辦,她也就放任自己睡到願意起床,醒過來時都中午了。她暗暗吃驚,想起今天還有要緊的事情,馬不停蹄換了衣服,直奔領事館拿簽證。 她第一次去美國拿的是旅遊簽證,因此一回國她就提交了改簽了申請,今天是去確認的日子。 不過,好在一切順利。簽證官沒怎麼為難她,問了她幾個問題就放行了。總算不辜負她在夏日最熱的時候出門。從領事館出來,打算打車回學校,卻接到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個年輕的男聲,彬彬有禮:「請問是孟緹同學嗎?」 孟緹應了一聲,那邊明顯松了口氣,才繼續說:「你好,我是第一醫院的杜劍平醫生,我們查到你在兩年前的獻血記錄,你的血型是AB陰性血,是嗎?」 「對的。」 「我們這裡有一位病人和你血型一致,因為動脈出血陷入昏迷,所以能不能麻煩你來醫院一趟?我們馬上就派車去接你。」 「不用你們派車了,」孟緹說,「我馬上打車過來。」 「那就麻煩你了,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到了就打電話給我。」 這家醫院孟緹很是熟悉,也是柳長華上班的地方,小時候生了病,多半被送到第一醫院醫院,有柳長華多方照顧,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孟緹是中學時知道自己有著傳說中的熊貓血型,當時還很震驚了一陣子。人不能選擇自己的血型,只有好好保護自己。 她打了電話,很快在醫院門口看到了杜劍平。杜劍平比電話的感覺裡看起來稍微年長一些,三十歲出頭的樣子,看上去年輕有為。孟緹跟著他乘電梯上樓,穿過素白的醫院走廊。走廊安靜得簡直不像醫院,因為寂靜,空氣像是凝滯了。 孟緹隨後才想起,正在走過的這幾層樓是第一醫院裡最好的病房所在。很可能那個跟她同一血型的倒楣病人非富則貴。 醫生辦公室很明亮,藥水味比別處淡了一些。杜劍平跟一個護士低語幾句,轉頭跟她解釋,說:「我們查了一下,你住得最近,所以就找到了你,還好你的電話沒有變。總之,謝謝你無私的幫助。」 孟緹搖了搖頭:「沒什麼的,是應該互相幫助的。倒是那個病人,他情況怎麼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本來不太嚴重,但病人年紀大了,造血功能不比年輕人,」杜劍平說,「若是年輕一點倒也不用輸血,所以兩三百毫升也就夠了,不會對你的健康造成影響,你不用擔心。」 「對的,年紀大了是很困擾和無奈。」孟緹了然的點點頭,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孟思明。不過好在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不會遇到需要輸血的情況。 護士準備好了器械,孟緹把手擱在桌上,她穿著短袖連衣裙,平攤手臂,看著粗粗的針尖在她的胳膊准了角度,在紮進皮膚的一瞬轉移了目光。她還是不太有勇氣看著自己被扎針的一瞬間。 輸血的過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然而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光看著袋子裡的血越來越多也十分無聊。杜劍平從外查房回來,不知道從哪裡抱過來一大堆零食,拿了個棒棒糖放到她的手裡,笑著跟她聊天,「你是大四的學生?要畢業了吧?」 孟緹點頭,「是啊。」 「耽誤你的正事了沒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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