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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中考之後,她斟酌了很久才決定來宣州中學讀書。外婆的殷切期望,張老師的鼓勵和支持,使她的精神壓力非常大,保持優秀的成績成了當務之急。

  她不敢荒廢一分鐘的學習時間。

  她知道自己大約長相不錯,但這很麻煩。她很早就覺得,男生喜歡圍著她轉,喜歡跟她說話,她只能冰冷著臉把他們全都趕走,久而久之,也養成了這種冰冷得不近人情的性格。

  她別無長物,除了學習,對什麼事情都不太關心——即便一開學就已經知道李知行是舅媽的侄子,他的存在也沒對她掀起很大的波瀾。

  她畢竟住校,宿舍的臥談中,她得出了簡單的結論。李知行在宣中的人氣非常高,女生尤其很喜歡她,大約是女生宿舍臥談中出現最多的人物了。

  李知行是從首都的國家重點中學轉校至本市,光這一點,大家也已經猜到他家世非常好。正常情況下,哪怕是為了更容易的高考,他也應該留在首都而非越江這樣一個人口大省讀書。他說著非常標準的普通話,談吐出色,兼之相貌清俊,氣質出眾,風頭一時無兩。

  當然,僅僅憑著外表條件和出身背景,他最多只會被女生追捧,但男生們也很追捧他,奉他為首。在宣中這種學校,都是學習頂尖的學生,至少初中階段都是非常優秀的,以至於大部分同學在社交能力上有一定缺陷——比如自視甚高為人驕傲,又或者埋頭苦讀訥於言語,比如丁霄霄屬於前者,唐宓就屬於後者。李知行卻不然,他聰明不說,並且,在社交能力普遍平平的宣州中學出眾至極。

  譬如有一次學校請了某成功人士做講座,李知行舉手提問,問題的深度和廣度讓學者大大讚揚;再比如全校籃球比賽,高一(1)班和高年級的某班發生了爭執,險些要動手的時候,是李知行力挽狂瀾。

  這些事,大大奠定了李知行在班級中不可撼動的地位。

  唯一對他十分冷淡的,大約就是唐宓了。

  李知行是班長,還在學生會中擔任了不少職務。而唐宓因為中考數學拿了滿分,高一時又擔任了數學課代表一職,少不得兩人要打交道。唐宓對他從來都是冷淡應對,能不說話一個字都不說,能用兩個字解決的,就絕不用三個字。

  李知行敏銳地察覺,唐宓對他比對其他男生更惡劣一些。

  可以這麼說,對其他男生,她毫無興趣但始終公事公辦,譬如她雖然冷淡,但若是有不怕死的男生要跟她打招呼,她也會投以視線或點頭回應,對他卻不然,偶爾在路上食堂相遇,他微笑跟她招呼,她只是冷冷別開目光。

  他起初以為她是沒看到自己,但這明顯不可能。

  一次就算了,兩次三次四次?這不可能。她完全沒近視,有一雙貓眼一樣的眼睛,在暗處也能發光。

  李知行有點兒鬱悶。

  即使在優等生特別多漂亮女生也不少的宣州中學,唐宓也是相當出挑的。即便她衣著樸素永遠素面朝天衣服也只有那麼幾套,但父母給的條件太好,天生雪膚且眉目如畫——基本上,大多數男生認為,她才是宣中唯一的校花。男生們因她有感而發,認為能夠穿著校服梳著馬尾露著額頭還能這麼漂亮的,那才叫美女。

  被美女如此對待,饒是李知行也感受到了微妙的受挫感,生出了不豫。

  何樹森也說唐宓「窮丫頭片子拽什麼拽」,非常不爽。

  一個人的好惡再如何隱藏也藏不住,時間一久,全班都知道了兩人的關係不好。

  但若是有人問起原因,唐宓自是不會開口,李知行自己也很茫然。

  他並非自戀的人,但根據經驗來說,通常女孩子都不會這麼待他。

  高一上學期的十一月的時候,李知行的母親在國外出了事故,他擔心母親,請了幾天的假,回了燕京一趟看望母親。他的母親出車禍這事兒,是班主任把他從教室裡叫出去告知的,因此全班都知道了,都對他表示了最大程度的關心。

  這其中產生了不協調的雜音。

  他回校後沒幾天,關薇找到他,跟他說,他媽媽出車禍後,唐宓說了他母親的壞話,冷冷地說他媽媽「活該」。

  李知行怒髮衝冠。她討厭他是一回事,但詛咒他母親「活該出車禍」是另一回事,當即找唐宓對峙。

  當時何樹森知道此事後氣得火冒三丈,出主意說要不要找人揍她一頓。

  李知行搖了搖頭。唐宓是個女生,沒必要打她,而且他也想找她對質,看她是否這麼說過。

  他在下午第三節課下課,同學們各自參加社團活動之後,把她堵在教室裡,問她是不是有這件事情。

  他其實希望唐宓否認。以他的觀察,唐宓雖不善於和人打交道,卻不乏善心,怎麼看也不是那麼惡毒的女生。

  但唐宓只是放了筆,很鎮定地說:「是我說的。」

  李知行震怒。他當時已經抓起了她的衣領,想給她一耳光,但數年來良好的家教,又或者是看到唐宓即便到了被威脅的時候也不求饒始終毫無表情的臉,讓他事到臨頭忍住了。

  她到底是個女生,並不像能承受一頓毒打的樣子。

  打人的原因通常有兩種,一種是為了給自己出一口惡氣,一種是讓對方認輸。以唐宓的鎮定來看,大約挨了揍也不會認輸的。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這麼惡毒。」他最後放下手,冷冷地說,「我祝你的家人也『活該』遭遇劫難。」

  這句話終於讓她有了反應,她的臉瞬間變得煞白,但還是沒有說話。

  雖然李知行忍住了沒發脾氣,何樹森可忍不住,一把推了她的桌子,踩壞了她的筆。

  他和何樹森揚長而去,走到門口時,他猛然回過頭,看到她蹲在地上,用一種很慢很慢的節奏把書本和筆撿起來。

  她頭垂得很低,齊眉的劉海擋住了她的臉,也擋開了他全部的視線。

  以何樹森的想法,這麼簡單就饒了她也是太便宜她了,他需要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唐宓家境貧寒拿著學校給的助學金讀書的事情並不是新聞。於是何樹森想到一個主意,他覺得唐宓這個女人心眼太壞,德行太差,根本不值得學校給助學金,他認為,應該搞掉唐宓的助學金,讓她拿不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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