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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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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我說。他跟身邊人點了點頭,一群人先行離開到了會議室。「跟我過來。」勢不如人的壞處就是,他要跟我談話我不能不給面子,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腳下一拐進了一間裝修精緻的休息室。 「林先生,我是來找學長的,」上次我們在電話裡的交鋒可謂不歡而散,我只想說完快點離開,「請他幫忙把我的各種新聞壓下去。就是這樣。」 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興致,「你怎麼會來找阿修?」 我言簡意駭,「除了他,沒有人能幫我了。」 「以你的脾氣,此時最不應該找的人,就是他。」他又瞭解我多少?我們不過見了幾次面罷了。 我簡單道:「此一時彼一時。」 「你和顧持鈞的照片被公開,他脫不了干係,」林晉陽瞧我一眼,「你不會怪他?」 我挺意外,沒想到素來沉穩冷靜的林晉陽今天的話這麼多。「不,不是他,」我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照片的事情跟他無關,至少起初沒有關係。」 林晉陽一怔,像是真正吃驚到了,「你相信他?」 我搖了搖頭,又閉上雙眼,「我認識學長這麼多年,雖然他自大狂妄,還有些自戀,又表裡不一,有很多缺點,但他……那麼驕傲的人,不會做這種事情。」 他意外,端正的臉上難得顯示出一點悵然之意,顯得若有所思,「難怪阿修會對你……」 我不去理會他這句話後的潛臺詞,又叫他,「林先生……」林晉陽看我,「有事?」 「不,沒有了。」我沉默許久,又輕輕搖頭,「我可以離開了嗎?」他點了點頭,我欠身離開。只覺得他銳利的視線一直停在身上,如芒在背。 安露送我回家,一直到樓下的停車場。我跟她說「我就不請你上去了。」 她苦笑說,「沒關係,」又低聲歎了口氣,低聲說:「學姐,抱歉,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 我拍拍她的肩膀,「現在就夠好了。」這是我自己親手布下的一個局,如蛛網一樣困住了每個人,只有我自己能解開。安露能幫我到這個份上,已經仁至義盡了。其他人捲進來,不過都是炮灰而已。 我開門的時候顧持鈞正在衣帽間收拾行李,地上攤開了四五個行李箱,我的衣服堆在床上,他一件件疊好,整齊地放進行李箱裡去了。「別收拾了。」我啞著嗓子說。顧持鈞抬頭看我一眼,本來還算輕鬆的臉色驟然一變,伸手拉過我,手指摸索著我的臉頰,「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又哭了?今天遇到了什麼?」 「我不去瑞士了。」我說。 顧持鈞語調一揚,「怎麼?不是都說好了?明天的飛機。」 「我不去了。」我重複了一遍。下面這句話我不知道我是用什麼表情說出來的,只覺得心如死灰,臉上的表情大概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我坐在地上,仰起臉,「我們分手吧。」 「住嘴!」顧持鈞暴怒,站起來,一腳踢開行李箱,英俊的五官烏雲密佈,壓得偌大一間屋子風雨欲來。「這種話不要再讓我聽到第二遍。」我完全呆住了,他重重喘息了幾聲,又竭力鎮定下來,「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了?你遇到什麼事情了?」 「我去見了林晉修,」我答非所問,「讓他把……關於我和我爸爸的新聞統統壓下來。」他真是聰明,下一秒就說:「林晉修要脅你?」說完陰著臉攬過我的腰,動手扒我的衣服。 我想顧持鈞的心理學真是沒白學,總是可以準確地分析我的心思,如果他去做心理醫生,應該也是非常優秀。只是人無完人,百密一疏,有那麼一件事情,他不知道。我掙扎著,「你做什麼?」 他不言,手上動作加快。我臉都漲紅了,使足了勁一把推開他,「沒有!林晉修沒碰過我!他不會做這種事情。」顧持鈞果然停了手,微妙地「嗯」了一聲,「為什麼?」 「什麼?」 「我說你為什麼去找林晉修幫忙?」 我不接腔,別過頭盯著空中虛無的點,「持鈞,我們在瑞士的照片……是你給記者的,對嗎?」 顧持鈞面無表情看著我,「胡說什麼?」 「我知道是你。」 「怎麼不是林晉修?」顧持鈞冷著臉看我,「出了事情,你懷疑到我頭上?他知道你沒辦法忍受記者的鏡頭,把照片給記者,逼你去求他,然後跟我分手。這不正是他的手段?」 「林晉修……不會做這種事情,」我低著頭,頓了頓,「他驕傲得要命,總以為我是他的所有物……他怎麼可能讓全世界都看到我和你在一起的照片?這事對他來說是個最嚴重的羞辱,好比在全世界人面前被扇了一個重重的耳光。」 他不再說話,起身走到窗戶旁。「第五次了。」 「什麼?」 「這是第五次,你跟我說,對林晉修的信任超過對我。」 我垂下眼皮,「你是分析心理學的專家,你告訴我,每一次,我可有說錯?」 顧持鈞轉過身,他逆著光,面部表情模糊不堪。他語氣平和,態度從容,「許真,你看,事情到了這步,你還為林晉修說話……」到了現在,他反而不動聲色了,我想他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我沉默了一會兒,無比鎮定繼續開口,「我認識林晉修真的太久了,比跟你久得多。而你,我從來都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你跟電影公司解約的時候,我問過你那麼多次,你都瞞得滴水不漏。你那麼會演戲,我根本看不出你的真實情緒。」 「我瞞著就是怕你瞎想,卻換來你的不信任。」顧持鈞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自嘲。 「我為什麼要跟公司解約?沒錯,林晉修是沒封殺我,實際情況恰好相反,」顧持鈞一字一頓,「電影公司把我以後一年的日程表全都排得滿滿當當。如果不提出解約,這幾個月根本就不可能陪在你身邊。聚少離多的話,怎麼戀愛?」 「許真,你還不知道嗎?你對林晉修從來沒有辦法釋懷。我費了多大工夫才把林晉修從你心中趕走,最後追到你?即便這樣,我跟你求婚這麼多次。你也不肯答應,或多或少也是因為林晉修,」他滿臉疲憊,「如果我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在外面拍戲,你會怎麼樣?只需要三個月,不,也許要不了三個月,你就會回到林晉修身邊。」 我如遭雷擊,這才知道什麼叫輕聲說重話。下意識蹲在地上,我捂著臉,身體中有器官被撕裂,痛楚得鑽心。 「終於明白了?」顧持鈞也蹲了下來,伸手撫過我的臉頰,「你信任他超過信任我,比如,你甚至都不肯告訴我去求林晉修幫忙的真實原因……跟我在一起後,你每天晚上都睡不好。這幾個月,我寸步不移守著你,你依然和他藕斷絲連。我一開始就知道,林晉修是你心頭的一根刺。他會橫在你我之間,不是因為他是林氏二公子,而是因為你愛過他。」 顧持鈞和別人不同,別人震怒的時候往往會失去理智,而他卻不會,思路卻格外清晰,極有條理。他坐到床沿,把床上我的衣服一件件全部折好,在他折到第七件衣服的時候,他靜靜抬頭看我。 「好,我們分手。」 顧持鈞一個人去了瑞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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