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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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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回事,」我也不用跟他客氣,接過紙巾迅速擦臉擦手,「這話你大可跟別人說,對我不行。我車子房子都有,還有一雙手。」 林晉修嘴角微微揚起,那是這些天來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微笑。「的確是你會說的話,」他頓了頓,脫了淡灰色的外套順手披在我身上,只剩下一件格紋毛衫,「財產問題暫時不討論了,先把衣服穿上,你現在穿太少了。」這舉動實在曖昧,我好不容易緩過勁,連忙抓著外套要脫下來,「啊,不用了……」 「穿著,你還要回宿舍,」林晉修聲音強硬,正面立在我面前,雙手使勁在我肩上壓著我的衣服,「我現在也算你半個哥哥,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這話好冷。我記得婚禮安排在年底,目前他們還沒結婚,這「半個哥哥」也著實尷尬。我想脫下外套就不得不去扳他的手,拉拉扯扯又難看,抓著衣服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董,我的老婆,不勞您費心了。」顧持鈞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我還來不及發愣,身體一歪,腳步踉蹌著被身後的人帶入懷中,腰身被摟得緊緊的,而肩上的外套已經被他拽走又扔回林晉修手裡。 我仰頭一看,顧持鈞的下巴線條繃得緊緊的,陰沉到了極點,林晉修臉上的微笑蕩然無存,在幾秒之內,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凜然的冰冷,就像我之前幾次在他臉上看到的某種情緒,極度的不悅又很很壓制下去了的某種情緒。 他不做聲,我知道他在忍耐,顧持鈞也是。 我不知道這算什麼戲碼,也從不覺得自己居然有那麼大魅力。林晉修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衣服,抬起眼又對我點頭,「我先走了。」 我呐呐,「學長,慢走。」 一輛全黑的SUV駛到我們身邊,林家的司機下車打開了車門,林晉修上車。車子穿過帶著薄霧的夜空,揚長而去。 環顧四周,我這才發現,我們正站在學院外的停車場旁,顧持鈞的車就停在裡面。我慢慢呼出一口氣,平息了心情才輕聲問他,「你怎麼來了?」 「有一陣子了。」 我假笑,「我跟你說過……今天不回去了。」 「所以我來學校接你,還好我來了,」顧持鈞拽著我的手腕把我拉到車子旁,一手打開車門,把我塞到車子裡去,「很有收穫。」 這活當真刺耳,但我只能受下來,解釋道:「我和林晉修一起忙完了院慶的事情,說了幾句活,你別想多了。」 「我本來沒想多,你這麼著急解釋,可就是欲蓋彌彰了,」顧持鈞眼神灼灼似有火光燃燒,「被我撞見了可不巧,是不是?」 我苦笑。當真是時機不好,偏偏讓他撞到這幕,不知道我和林晉修邊走邊閒扯的話他聽去了多少。以他平日裡的作風,恐怕會吃醋到死。但他只是沉默,沒有質問我,也沒有我預想的大發雷霆,一言不發發動了車子。 我小聲說:「我來開吧。」 他不答。實際上這回家的一路,他一句活都沒說,直到車子最後在車庫停下,車內的氣氛尷尬到了極致,而我也愈發戰戰兢兢,呐呐扯他的胳膊,「別生氣了。」 他滅了引擎,又側過身子,臉上再沒有怒意,如深海一樣平靜。他伸手輕撫我的臉,在我額頭上印上一個吻。「許真,你記住,我顧持鈞是全心全意對你。」 我輕輕摟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頸窩,「我知道。」 原以為這事就算揭過了,但顧持鈞顯然不是那麼大度的人,那天晚上他把我折騰得夠嗆,第二天我險些都沒爬起來。想起和母親約好的會面,我堅持著從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心中卻痛苦不已。 有些人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有些人是三年不見都不會想念,我母親就屬於後者。我正扶著頭糾結,又被顧持鈞叫去吃飯。時間不上不下,我吃得食不知味。解決了這頓接近午飯的早飯後,我回臥室換衣服。打開衣櫃卻犯了難,滿櫃子衣服,也不知道選哪件適合。 顧持鈞走進來,打開衣櫃選了套衣服給我,那是他上周給我買的,一件繫繩收腰的白色連衣裙,下面要穿上灰色長筒襪和長靴,我只在他買回來的那天試穿過一次。 「這套。」 說起來倒是有趣,我和顧持鈞住在一起之後,我的衣服鳩占鵲巢地佔據了他臥室的衣櫃的一半,我本來沒這麼多衣服,其中三分之一是顧持鈞為我添置的。他的審美遠超過我,為我選的衣服並不太貴,大都是舒適大方為主,我若干次說別給我買衣服了,他也置若罔聞,樂此不疲,大有把我從頭改造到腳的趨勢。 我套上裙子,顧持鈞伸手埋平了裙子上的褶皺,低著頭為我系上腰帶,我看著他手的動作,終於沒忍住,半開玩笑地說:「原來你也跟我媽一樣,真那麼嫌棄我的打扮?」 顧持鈞顯然沒想到我這麼問他,迅速抬起頭,我看到驚訝的神情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下一秒他雙手扣過我的肩頭盯住我的眼睛,回答:「不是。我從來都覺得,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孩子,這種美麗與衣著無關。」 我對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有數的,他這種評價不在我意料之內,我一時間目瞪口呆。「真的,」顧持鈞微微笑了,「我從來都這麼覺得。」 我臉一熱,「你什麼美人沒見過?騙人吧?」 「在酒店裡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真是漂亮極了,一雙大眼睛睜得圓圓的,好像會說話,還以為你是梁導從哪裡挖來的新人,」顧持鈞說了這句才抬頭,對我微微一笑,「沒有人能跟你比。」 我們都已經這麼熟了,可我看到他的微笑還是忍不住心跳加快,加上他說的又是這麼深情的甜言蜜語,我不能免俗地心花怒放,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輕吻了一下。 他從衣櫃裡撿了件常穿的針織衫和風衣,開始穿上。 「你也要出門嗎?」 「你不是要見你媽媽?我跟你一起去。」 「啊……」我詫異,「你去做什麼?」 「我可以不去,」他低頭扣著襯衣紐扣,沒抬頭,我只看到他的眉尾危險地向上一抬,「你先告訴我不去的理由。」 顧持鈞真正發脾氣的時候不多,但他心情不愉快的時候我絕對不想對付,只好嘟囔了一聲「好吧」,反正都已經是這種關係了,總要見面的。 母親大抵是沒想到我和顧持鈞一起出現,非常吃驚,但下一秒就恢復了鎮定,招呼我們坐下。再次到她酒店的套房,不知為何,只覺得這裡和上次很不一樣,明明傢俱一樣沒少,但我還是覺得少了很多東西。隨後我才明白過來,這屋子是少個人。 「小蕊姐呢?」 「她病了,我放她假。」 我輕輕呵了口氣,紀小蕊不在的時候,這偌大一套房居然只有她一個人,難怪這樣冷清。而林氏的豪宅比起這酒店套房不知道又大了多少倍,林家父子三個通常都不在家。 母親輕輕呼出口氣,在沙發上落座,又指了指長沙發示意我們坐下。沙發前的水晶茶几上有只瓷瓶,插著一束桅子花,開得正好,香氣撲鼻。這個季節哪裡來的桅子花?想必是特地找來的。 我和顧持鈞對視一眼,也坐下。她和顧持鈞認識這麼多年,就算有什麼不滿,也不太可能當面發作。 「媽媽,」我打開話題,「看到您獲得提名了。」她隨便點了下頭,對名利置之度外的樣子。我想也是,即將嫁給林遠洋的人,還在乎什麼無聊的名利?只要她點個頭說自己需要那座小金人,組委會肯定眼巴巴送上門懇求她一定要收下。不過以她的傲骨,未必做這種事情。 「媽媽,您找我什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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