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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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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猶豫了,你看,這事對我來說也就是一頓難吃的晚飯,可對沈欽言來說,卻是人生的巨大轉折。安露說的話一陣陣的在我腦子裡迴響。 「噢……好。」 電話那頭的紀小蕊不知為何松了口氣,笑起來:「答應就好。我幫你們準備晚宴的禮服,告訴我你朋友的尺碼。」 「大概是一米八四八五,偏瘦,腿非常長……」我費力地解釋。 「那麼,跟顧先生也差不多。」 「比他還要瘦上一點兒。」 「呵……」紀小蕊十分詭異地輕笑了一聲:「小真,我對你的朋友,充滿期待。」 掛上電話後,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總不能即將參與電影的慶功儀式還沒有看過這部電影本身。我轉頭就給沈欽言電話,考慮到下午晚上一票難求,約他明天一早去電影院看看早上的第一場。 沈欽言現在的新工作是同屋那支哥特樂隊的電吉他手。 我去酒吧聽過一次,當時驚為天人。他彈吉他時總是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臉,可激蕩的音樂如決堤之水從他指尖流淌而出。他在舞臺上幾乎不動,除了手指間的動作,整個人完全是靜態的——那種凜冽的氣質,真的讓人沉迷。 他每晚都是通宵上班,白天的時間倒是充裕,一個電話過去,他飛快地應允了。雖然是早上,但也有不少人了,大都是跟我們年紀差不多的學生。 我和沈欽言捧著爆米花和可樂進了電影院。 沈欽言忽然問我:「你以前也是這樣,坐在電影院看你媽媽的電影?」 當然是這樣。 我不知道其他從小失母的孩子處在我的角色會作何感想,但也只有坐在電影院裡,看到她的名字出現在大螢幕上,只有這個時候,才會覺得她跟我毫無距離。她是個寡言不愛表露情緒的人,很笨拙很努力地表達著對我的關愛,可我統統都接受不良。 而此時,她展現,我觀看。 於是,也就可以理解她了。 兩個小時的電影滿滿當當,每位主演的角色各具特色。 總的來說,題材並不新穎,講述的不外乎是奪寶的故事:為了一份珍貴的資料,各利益方展開了殊死鬥爭。爭奪到了最後,才發現,資料是假,那個只在最後驚鴻一瞥的小女孩才是真的。 最後的一幕,顧持鈞飾演的主角抱起了那個無父無母的小女孩下了船,融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留下了一條灰撲撲的背影。 故事緊湊,回味悠長。 我這才明白,我在片場看到的幾個沒頭沒腦的小片段完全不能說明《約法三章》的故事情節。其實我在片場這麼久,一直沒有正兒八經地看過劇本。在片場隨手翻看的分鏡劇本實在太精細,我這樣平時只看小說的人乾脆就棄之不看。 在片場的幾次探班,我見過忙碌的工作人員,各種各樣的佈景,但總的來說都是零散的電影概念;我還是更喜歡完美的成品。所以我沒想到,《約法三章》一旦表現在大螢幕上,會變得這樣——迷人且充滿感情。 電影,的的確確是一門藝術。操控得好,也就有了操控人心的力量。 在電梯裡我已經慢慢恢復了鎮定,電梯裡大部分人都在交頭接耳討論劇情,或者說「還挺好看的」;剛想側頭學別人一樣跟沈欽言討論劇情,卻看到他神情恍惚,眼睛始終盯著一個方向。嘴角繃得死死的,下顎的肌肉在顫動,像是在用力咬緊牙關時心跳加快,仿佛他還置身電影院,依然被那些跌宕的劇情所感動,連靈魂都在顫抖。 抱在他手中的爆米花還是滿的,就我吃了一點兒,整場電影,他居然都沒有吃過一粒爆米花。我瞭解他的感覺:激動、興奮、感動等感情。沈欽言對電影的看法從來都比我深刻,我並不想打斷他,但電梯到了樓下,我拽著他的胳膊出了電梯,他這才回了神。 「我剛剛一直在走神,」他神思還是有點游離,眼神中積蓄滿滿的興奮和一絲失落的茫然,「這部電影讓我……」 我微微笑著看他,「明天晚上,跟我去見我媽吧。」 「嗯?」沈欽言站住了,眨巴了幾下眼睛,小孩子那樣盯著我看,可愛得要命。 「電影公司辦了個慶功宴,我想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恰好可以介紹你跟她認識,」他沒作聲,我又說,「我很早之前問你想不想拍電影也是因為如此。」 沈欽言怔怔看著我,手在發抖。他本來也不怎麼善於言辭,現在更是沒辭了。 「不過,我不保證效果,」我歎口氣,「她是個非常嚴厲的人,我偶爾跟她在一起,都膽顫心驚。也許她願意見見你,別的我不好說。」 他這時才如夢初醒,眼裡蹦出了璀璨寶石般的光,他明顯動心了——實際上沒人能不動心,偶像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不想拍電影,」沈欽言沉默了一下,「但我很想見見她。只見一見就足夠了。」 我說:「你也不用這麼妄自菲薄,蓋亞之前也跟你拋出橄欖枝……」 我說到「蓋亞」的時候,他眼裡的光華「唰」一下斂去大半,突兀地來了一句:「那合同,我不會簽的。」 「先別說這麼肯定,」我好氣又好笑,「只要不是奴隸條約……」 沈欽言只是搖頭,不肯細說。 手機響了,我拿起手機,是一位學姐打來的,說有點急事,要我趕快回學校去。 我趕快答應著,又叮囑沈欽言明天下午等我的電話,才匆匆回了學校。 回學校才知道榮教授今天需要一份資料,恰好在我處理的那部分裡。我昨晚離開前就一直開著電腦運算著,原以為算得差不多,結果才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電腦被人關掉了,現在只算到了一半,忙活起來。也不敢吃飯,守在電腦前忙活了一個下午。 偶爾抬頭看天色,太陽貼在西邊,晚霞都要升起來了。等到所有工作都快結束時,才想起不但饑腸轆轆,還渴得很。一天沒吃飯,餓得頭昏眼花,站起來沒留神,差點撞到一個人身上去。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邊抓住對方扶著我的胳膊一邊抬起頭,看清楚林晉修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倦意全沒了。上次他調查沈欽言的事兒在我腦子裡記憶猶新,我有點怵他,一時間也沒吱聲。 林晉修瞧著我:「怎麼回事?站都站不穩?」 我揉了揉太陽穴:「沒事兒,坐太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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