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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在哪裡?」

  他抬頭看我。

  「租金貴不貴?」

  「可以接受。」

  我抬頭,他眼睛還盯著書頁,手也在紙上做著筆記。

  我沉吟了一下,「需要的話,我可以把我家的房子借給你……或者租給你。」

  「不。」這次他回答得比任何一次都迅速,而且聲音也大,書都放下了,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絕不。」

  我驚訝地看著他,「我家你也去過的,地段很好,面積也大收拾下能住人,雖然有點老,但還不至於那麼糟糕啊。」

  「不是,許真,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會去住的,」沈欽言沉聲,是我從來沒見過的認真,「上次逼得沒辦法,在李安寧那裡住了一會兒,引起了那麼多閒言碎語……」

  我道:「我不是李安寧。」

  「正因為物件是你,我更不能去住。」沈欽言堅持己見。

  我了然地點了頭,不再勸說他了。他的意思我大致已經有些明白了,男人的自尊就是這樣的,他不願意被人家說靠我,或者李安寧。

  蹲在地上畫畫實在太累了,肩膀和手臂都酸的要死,眼看著進程過半,我扔下畫筆,癱坐在一旁的報紙上,輕輕揉了揉肩膀。沈欽言放下書,朝我看過來。

  「我來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到我身後,雙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輕輕揉捏起來。他的力道掌握得恰到好處,肩膀一陣酥麻,並且瞬間擴展到了全身,我一陣恍惚。一個「不」字就卡在喉嚨裡,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神啊,沈欽言去哪裡學來的這套按摩的法子?真是讓人舒服得淚流滿面啊。

  但我還是頂住了誘惑,躲開了他的手:「謝謝啦,我又不是老年人。」

  懷著對自己的欽佩,再次俯下身去,把手頭的最後一點場景補完。

  忙完這堆事情,已經到了傍晚,我又去了醫院看我母親。

  她的身體情況恢復了一點,氣色也不錯。我去的時候她正要出院,紀小蕊、還有製片人都在。旁邊放了五六個箱子,我歎為觀止地想:住幾天院就有這麼多東西,也真是太挑剔了。她穿著棕色長大衣,戴了頂復古的帽子;我提著她的包,覺得自己是女王身邊的小跟班。

  走到樓下,醫院大門停了輛勞斯萊斯,還是加長版的。

  我對車的大致瞭解完全是高中三年薰陶所致。因為爸爸的工作原因,我家的車永遠是路虎——最多是舊路虎換成新路虎罷了。高中時,每到放學上學時間,學校的專用的停車場上無數好車,直接閃瞎人的眼睛。我在這樣的環境沒有變得扭曲,不得不說我的人生態度實在被我爸教育得無比端正。所以,我從來不遺憾沒有母親。

  我小聲問紀小蕊:劇組這麼有錢?

  紀小蕊也同樣小聲說:不是劇組的。

  林先生?

  對。

  母親不管我們私下嘀咕,掃我一眼,「上車。」

  車把我們送回了靠海的海景酒店,然後我們一道吃了頓晚飯。我東拉西扯的絮絮叨叨,叮囑她別太累了,電影是死的人是活的。雖然是老生常談,她居然也沒反駁,靜靜聽著。我絮叨得太多也不好意思,吃了飯就告辭。

  結果剛一踏上走廊,就看到了幾位元主演出現在視線盡頭。我知道製片人、導演、大牌明星大都住在這層。每個人都疲憊得很,好像累得可以隨時睡過去。他們在攝影棚已經卸了妝,帶著濃濃的眼圈,我十分同情——錢也不是好掙的。

  我簡單跟他們說了我母親已經出院了,眾人都覺得欣慰,進去探望。

  顧持鈞則落後一步,拉著我走到隔壁他自己的房間,才問我,「這段時間在做什麼?」

  我和他自母親住院那晚後沒見過面,而我,這段時間對他的電話和短信都是冷處理。很怕顧持鈞現在跟我算舊賬,飛快地胡謅了一件事兒,說這段時間有點忙,我邊說,眼角四處瞄了瞄,這套房的格局擺設和我母親的房間差不多,除了牆角的一套健身器材,基本沒有可看之處。

  他一進屋就進了臥室,從衣櫥裡取出件浴袍去洗澡,讓我在外面等著。

  「酒店的車在外面等我了。」我很嚴肅。

  他地拿起電話,通知總台,讓車子再等半個小時;放下電話他回頭看我,「這不就有時間了?幫我泡杯咖啡。」

  絕不是商量的語氣。

  他扔下我徑直去了浴室,把目瞪口呆的我留在這偌大一間套房裡,呆呆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當我是助理?我要不要去跟就住在隔壁的我媽告狀?

  酒店追求所謂的情趣,浴室的門統一安裝著磨砂玻璃。水聲嘩啦啦地響起來,迷霧中,他高大的身形在浴室裡隱隱約約,身材是真的不錯,寬肩窄腰呈倒V字,雙腿修長。如果這玻璃消失的話,想必可以看得更清楚。

  發覺自己的思維朝著不純潔的地方墮落,連忙來了個刹車,紅著臉匆匆去找咖啡。

  咖啡泡好時,他也從浴室出來了,踩著拖鞋,浴袍鬆鬆垮垮的系著,頭上搭著幹毛巾,有時沒時揉一下。坐下來的時候我看到他浴袍下的肌膚,光滑平整,可見長期鍛煉的痕跡。我迅速別過頭去,心說洗澡果然有奇效,他的疲憊感起碼消失了百分之九十。

  我給他倒咖啡,「拍戲真的也很累啊,比上班族還要辛苦多了。」

  「收入也比上班族高多了,今天是這幾天收工最早的一天,連執行導演坐在監視器前都要睡著了。」

  我很同情各劇組成員,「人又不是機器,難免都有熬不下去的時候。」

  「泡咖啡的手藝還不錯。」他輕咂一口咖啡。

  當然不錯了,我也是在高級西餐廳當服務生的人,泡咖啡這種小事難不倒我。

  「對了,」顧持鈞問我:「聖誕假期有沒有什麼計畫?」

  聽他的意思,似乎打算約我出去。我可沒膽量單獨跟他在一起。

  「畢竟馬上要考試了,」我義正言辭,「我要準備複習。」

  「也好,」他點頭,「我們也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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