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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直到聽到她說:「你為什麼總是那麼暖和?」

  「是因為你太冷了。」

  「嗯。」

  她的手臂從他腰上繞過去,以一種取暖的姿態抱住了他。

  輕輕一個動作,讓蕭正宇渾身一麻,他沒想到自己這個年紀還能再次體會到心跳加速的感覺。他低下頭輕輕吻上她的額頭,接下來想說的話全都忘了。

  薛苑卻不覺得自己剛剛的動作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她沒有抬頭,依然枕在他的肩上,慢慢恢復了一些正常思考的能力。

  「謝謝你的這番話,」她平和地開口,甚至還微笑了一下,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情,「我進入博藝畫廊這兩三個月裡遇到的事情,比我大學四年遇到的還多,巧合一個個地發生,張總也好,李天明也好,李又維也好,還有你,忽然都被我遇到了……我爸爸花了一輩子的時間都沒找到的東西,我也沒找到,但是他藏了一輩子的東西,居然全都被我發現了。」

  蕭正宇吃驚地問:「發現了什麼?」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你願不願意再浪費一點兒時間,聽我說說我的故事?」

  第二十章 完美的交易

  餓著肚子的人是沒有力氣和資格清高的。清高這種東西只屬於衣食無缺的人,對於他而言,是負擔不起的奢侈品,他需要錢。

  江南的小鎮,每一座都藏著一段複雜而糾結的歷史,藏著文人墨客的婉約情懷,更藏著永遠看不完的風景。

  沅鎮也是如此。這座有著千年歷史的小鎮仿佛被時間遺棄了,山水還是舊日模樣。鎮子被潺潺的流水劃分成了若干部分,哪裡都是橋,哪裡都是桃花。居民的住宅無不沿河而築、臨水而居。清幽的小巷子裡,一個個院子緊密相連,白牆黑瓦,宛如中國水墨畫般淡雅。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或許因為時間還早,整個小鎮還在休息,街道上幾乎看不到人。流水清澈見底,潺潺地從橋洞裡流過,烏篷船漂浮其上,構成了一幅靈動的風景。

  兩位身穿綠色軍裝的軍人出現在臨河那條石板街道的盡頭,他們一前一後地走過來。仿佛是為了歡迎來客,岸邊的桃樹別樣風情地站著,把桃花開得燦若雲霞,風一吹,粉色花瓣稀稀落落地飄落在河面上,又被流水帶走。

  董江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欣賞這絢爛的三月風光,他覺得自己這一程走得格外艱難。他邊走邊打量著老舊的門牌,突然站住腳步,叫住了領先自己半步的曹建平,「政委,到了。」

  說著,他指著白牆上醒目的門牌號,再次強調了一下,「書院巷18號,是這裡,沒錯。」

  那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大院子,裡面住著四五戶人家,院子裡有一口井,一位年長的婦女坐在井邊洗衣服。她愉快地哼著不知名的曲子,把衣服從水裡撈出來,使勁一絞,水聲嘩嘩響著。

  看到素不相識的軍人出現在這裡,她起初很詫異,隨後恍然大悟,興奮起來,把濕漉漉的衣服重新扔回盆裡,奔過來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你們是找薛衛國一家人的?他們家在這邊。」說著,把他家的房子指給了他們,西北角的那套。

  她說著當地方言,但並不太難理解。曹建平對她點頭,客氣道:「謝謝您啊。您也在這個院子住?」

  「我是他們家老鄰居了。啊,你們叫我王嬸就行了。」

  董江隨後走到薛衛國家門口,輕輕敲門。

  王嬸一看就笑了,「你們這種敲法是不行的,我幫你們叫門。」大嬸上下打量他們,用兩位軍人都駭然的力氣重重敲打門板,大聲叫:「衛國!薛衛國!你家來客人啦!是文婕在部隊的同志!快點兒出來招呼客人啊!」

  嗓門之大簡直是平地裡炸起的一聲驚雷,連屋頂上的鳥都被嚇得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曹建平和董江面面相覷。

  王嬸很熱情地繼續說:「這個時候,那父女倆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後面畫畫呢。那個衛國啊,只知道畫畫。小苑呢,也像她爸爸,癡迷畫畫。」

  董江問:「他們家只有父女兩個人?」

  「是啊,」大嬸說著就開始歎氣,絮絮叨叨地說起其他的事情,「衛國一家人,這些年都死得差不多了,文婕又去了部隊,家裡只有這父女兩個。一個大男人照顧女兒,要說不容易啊,是真不容易。我們這些街坊鄰居,總想著能幫就幫一點兒。」

  「還好有你們這些鄰居。」

  王嬸的神情忽然變得認真起來,又問:「文婕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我怪想她的,有兩年多都沒見到她了。當年她把娃娃一扔就走,可把我氣得夠嗆,還罵她來著。」

  曹建平和董江短暫地沉默片刻,曹建平剛打算開口說話,忽然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了,一個瘦高的年輕人牽著一個三歲左右大的女孩站在門口。年輕人清秀白淨,渾身透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息,小女孩嬌俏可愛,膚白如雪,穿著件花花綠綠的衣服,紮著兩個歪歪斜斜的羊角辮。

  目光一對上,曹建平就問:「你就是薛衛國同志?葉文婕同志的丈夫?」

  「是我。你們是?」薛衛國挨個兒打量他們,帶著濃濃的困惑和不解。

  曹建平伸出手去,「我們是葉文婕的戰友。你好。」

  薛衛國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改說普通話,發音極其標準。

  「啊,你們好。」他也同樣伸出手,相握的一瞬間又倉促地收回手去,靦腆的笑意浮上他的臉頰,「對不起,我手上都是顏料。」

  曹建平擺擺手示意沒關係,然後發現他不光是手,袖口上也沾了不少顏色。而他身邊的小女孩更誇張,原以為她穿著的是件普通的花衣裳,可仔細看了才發現,她衣服上那些花花綠綠的花紋,居然全是顏料染出來的。

  小女孩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伸出那只五顏六色的小手拉扯著曹建平的軍裝,很興奮地說:「叔叔,你們也跟我媽媽一樣,是軍人嗎?」

  「是啊。」

  「太好了!」小女孩拍手一笑,「你們認識我媽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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