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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開學前幾天蘇措陸陸續續從同學那裡聽到說知道米詩臨時決定也出國留學,去的跟陳子嘉一個國家,也是不錯的大學。大家驚詫米詩家原來這樣有錢有權時也不住感慨,誰說世界上沒有比翼雙飛這會事情的?看人家,說走就走,多麼乾脆俐落,根本不給「出國即分手」這種說法任何的機會。

  學院開了一個會,內容無非是大四開學了,考研的出國的找工作的該如何做好計畫之類,大意就是鼓勵士氣振作精神。蘇措跟楊雪趕到教室的時候走已經坐滿,在教室後面撿了個位子坐下。

  她們前面坐著別的系的幾個女生,正在花癡的聊著學校裡一個大二的男生。她們的聲音不高,剛剛足以讓後排的她們聽見。

  說著,一名女生大發感慨:「可惜許一昊出國了,不然怎麼輪得到他?」

  「是啊,不過你們聽說了麼,據說他是咱們許校長的公子啊。」

  換來此起彼伏倒吸涼氣的尖叫聲,引得講臺上的老師一臉不悅的打量她們。

  「肯定是真的。暑假的時候許校長生病住院了,有人看到許一昊每天都去看他,送飯什麼的。你們仔細想想,他長得有點像許校長吧。」

  「哎呀呀,是有點像。」

  大約是因為當事人已經離校,這個曾經被掩蓋的很好的秘密幾乎是在開學的前幾天內就傳遍了整個學校,速度之快,簡直是秋風刮過麥浪。

  聽到她們說起這個名字,楊雪下意識的側頭看一眼正在埋頭做題毫不吃驚的的蘇措,猶如鵜鶘灌頂般明白這根本不是傳言,幾乎就要叫起來。蘇措太瞭解她,看她神情一變,立刻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成功的把「你果然是知道的」這幾個字消滅在她的喉嚨裡。

  楊雪的頭「咚」一聲撞上桌子,那表情說是痛心疾首都不夠形容:「你,你真是……」說著她發現想不出什麼詞語來形容她,長歎一聲後說:「我都不曉得怎麼說你才好。」

  「所以你就乖乖看你的書吧。」蘇措平靜的指了指她的那遝考研真題。

  開學之後不久,新生也陸續報名了。蘇措在團委老師的要求下和其他兩名大三的學生去給新生作報告。大教室裡那些年輕的面孔叫蘇措不甚感慨。不過私心蘇措也覺得很有成就感,聽到新生們畢恭畢敬的叫師姐,有一種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極大欣慰。

  自由提問的時間裡蘇措成了大熱門,其他兩名男生基本上被忽略了。林林總總的問題讓她應接不暇,也暗暗納罕,好像自己念大一的時候也沒有人會提這麼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果然是三四年一個代溝麼。

  大四上學期基本上是所有考研學生的噩夢。蘇措是真的體會到了。鄧歌基本上也是報送了本校的研究生,閑得人都懶了,除了睡覺上課就是上政治論壇灌水,在網上混的那叫一個風生水起,還時不時的跑出去見個把網友;盧琳琳也打算考研,跟楊雪一樣上自習上得天昏地暗面目無光,有時候比蘇措回來的還要晚。

  因為保研的緣故,蘇措這段時間除了出沒實驗室還時常出沒院辦,填著一大堆的申請表格等等。如果是保送本校,決不會這麼麻煩;每個學院都打算把好學生留住,自然不會願意放人,可是保送外校的手續非常繁瑣,時不時的還給老師叫去談話,蘇措給鬱悶得達到焦頭爛額的程度。尤其在她知道白際霖也要找她去談話的時候,頭一下子大了數倍。

  白際霖壓根就沒想到蘇措不在華大上研而去西部那所研究水準和艱苦條件同樣聞名的研究院。他一席話勸得是深入肺腑,蘇措一字不拉的聽著他說出的每句話,感慨萬千,最後笑了一下,說:「高中的時候,我讀過一本書,講那些老一輩的科學家在國家成立早期的艱苦工作。他們都有自己的專業,但是為了國家的任務,說了一句願以身許國,義不容辭的到了最艱苦的地方,大部分人默默工作到去世,許多年都沒有人知道。他們也不在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可是這些話就那麼順理成章的從嘴裡跑了出來,簡直不受她的控制。

  看到蘇措說話時那堅定的神情,白際霖想起很久以前也曾經教過這樣的一個學生,有著跟她相似的倔強神情和追求。他知道說什麼也是白搭,苦笑著歎口氣:「你既然堅持,那我給你寫推薦信吧。」

  那晚上晚上回到寢室,所有人難得的都提早回來,關了燈,也沒人開電腦,躺在床上隔著蚊帳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盧琳琳憧憬著說:「如果我跟楊雪考上了研,以後咱們四個還是一樣在一個學校,雖然不是一個寢室,但還是一棟宿舍樓裡,多好啊。」

  這番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和感慨。每個人的情緒得溶解到了黑暗的空氣裡,平時未必會說的話現在說起來仿佛成了順理成章。

  聽到她們在想像上研之後的生活,蘇措輕輕咳了一聲,說:「本來想晚一點告訴你們,但還是要說的。我不在本校上研了。」

  寢室裡空氣仿佛晃動了一下,得到了意料之內的費解和寂靜。

  「去哪裡?」楊雪問。

  說了地方,盧琳琳叫出來:「咱們學校的物理研究院在國內已經算是最好的幾所之一了,你用得著跑那麼遠去吃那份苦?」

  「可不是,你到底在想什麼啊,」鄧歌歎口氣:「我怎麼從來看不懂你。」

  空氣粘成了糖漿,凝重起來。楊雪重重歎氣:「蘇措,難怪你考了工程物理。我才知道,你一直是理想主義者啊。」

  蘇措抱著被子嘿嘿笑:「理想主義者啊,聽起來倒是蠻有趣的。」

  「我們比較起來,感覺真慚愧。」

  蘇措很有氣概的揮揮手,揮完才想起黑暗中沒人看得見,不覺笑了:「不用慚愧,真的,你們有父母,有不能辜負和需要照顧的人,情況跟我不一樣的,所以我可以為了某種精神和理想負責到底。反正人活著,是需要點精神的。你們是責任,而我只好抓住這個不放了。」

  每個人都在靜謐中思考。蘇措方才想起自己的話使得寢室的氣氛低沉無比,笑著緩和氣氛:「我就是隨便感慨一下,哲學看多了留下的弊病,不由自主的想遠了。」

  然後話題就給扯到人生和理想上,每個人談興都很高,引經據典,旁徵博引,內涵豐富,一直聊到了半夜。如果有人在寢室的某角落旁聽,那麼一定會感慨,誰說學理工的女孩子文科不好的?完全是不負責任的瞎說嗎。

  所有人都走後,寒冷的冬季和考試接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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